牵帝衣(187)
“殿下,属下有报。”江改行过礼后, 面色凝重地走上前去, 对长孙少湛附耳低语, 说完就退后一步,正碰到了大猎狗的尾巴。
“看来,他们远比我要更害怕。”
长孙少湛脚边的猎狗此时发出危险的声音, 晃了晃脑袋, 拱起脊背, 对凑近的江改蓄势待发,他见状笑了,歪了歪头,手掌很无谓的抚过猎狗的大脑袋:“安静点,不要急,我会让他们尝一尝鲜血的味道。”
江改顿了顿,补充道:“陛下将天子剑赐予了朝楚公主。”
“这是好事。”忽地, 殿下的眼睫颤了颤,而后低垂下去:“就三日后,夜长梦多。”
江改看了眼外面的两个人,低头应下。
至少,父皇依旧宠信朝楚。
他收起了剑,望着这座巍峨的城阙,问道:“知道父皇为何可以放任我们吗?”
“放任?”江改不解,他抬目看向自家殿下。
如何能够用放任二字,分明,是这样的要命的事情。
长孙少湛笑了笑,因为在父皇的眼中,他们不过是小孩子打架,倘若觉得过分了,随时都可以拉开,只不过一场鞭鞑。
夜色深沉,风雨如晦,雨雾浸满了整座皇城,朝楚公主站在高阔的廊庑下,白羽纱衣,鸾凤化为水墨染了半幅长衣,束腰广袖,立领而交,浓密的乌发被莲花冠束起,夜风卷起她的衣袖,朗然的姿态遗世而独立。
她仿佛可以听见山河的声音,风雨萧条,她朝廊外伸出手,纤白秀长的玉指,摊开了掌心,细雨冰凉。
长孙令仪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皇妹的美丽,可什么时候,都比不上现在,这样的惊心动魄的冷若冰霜。
“我的皇妹,你来迎接我了。”长孙令仪见到她目光柔缓下来,锋芒尽敛,步履稳健。
江改此时心里却有点凉,这个时候,朝楚公主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简直就是不言而喻啊。
殿下向来待公主呵护备至,今时兄妹二人对立,他并不是害怕殿下会在公主的劝说下放弃。
恰恰相反,殿下的信仰远比情爱坚定,只是今日所行之事,一步错不得,他只怕,殿下会因为对公主的疼爱而有所松懈。
最锐利的刀,不是对手,而是最在乎的人。
“天子剑以及调遣的令牌,我知道,就在你这里,对不对?”长孙令仪一步步走近,他了解她。
“是,所以,”朝楚公主颔首低眉,湛蓝色的衣裙,束素腰背纤直,她疏冷地说:“三皇兄,您再行一步,万箭齐发。”
威胁之下,长孙令仪终于止步,用一种略带悲哀的目光审视着她,蓦然冷笑了起来,他说:“皇妹,这一次,你错了。”
朝楚公主没有足够的底气,她不知道,三皇兄现在的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有多少部署,但是无论如何,她得听从父皇的吩咐。
“即便是错了,”她盯着他顿了顿,颔首而疏冷道:“我不能辜负父皇的期许。”
“你不想辜负父皇,就要辜负我,朝楚,这世间,断没有这样的道理。”他淡笑了下,又收回了手,状似惋惜的叹息了一声,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他们之间早已产生深深的沟壑与疏离。
朝楚公主何尝不是,可暴虐无道的皇子,绝不可能成为帝王,他们不是寻常百姓家。
“朝楚,你执意如此?”长孙令仪看着她,露出了一丝愠色。
“皇兄,您执意如此吗?”朝楚公主站在石阶上,湛蓝色的裙裾被夜雨打湿,眼帘微垂,姿态端雅,清贵自矜。
在离别的岁月中,他们早已成为了陌生的彼此。
久别重逢,却要刀剑相向。
长孙令仪步伐轻缓而来,夜雨打在他的披甲上,一字一句的咬着牙说:“我不畏强敌诡诈,唯独怕这众叛亲离,朝楚,你不可。”不可背叛我。
三皇兄声带涩然,字字真切,他是凤子龙孙,生来不凡,也必然不甘于沉沦。
朝楚公主抬眸,在寒雾中吐了一口气,声若玉碎:“至少今夜,你进不得这里。”
她守的是内城的第一道门。
长孙令仪压了压不虞,他一步步地逼近,说:“父皇从我离开时,就企图令你与我兄妹疏离反目……不可否认,我们的父皇他……成功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悲哀,哪怕知道她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来,他依旧会给她最高尚的礼遇。
她扬起了手臂,长孙令仪一手嵌住她的手臂,利落的翻过她的手腕,令牌从她的手中掉了下来,浮光掠影之下,此刻的长孙令仪湛,格外残酷冷静。
“少幽,你真是我的好皇妹,他们当然敢杀我,但谁会敢杀你呢。”
朝楚公主背后一片寒冷:“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