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164)
“呼,别管这个了。”陆严喘着气,摇了摇手,他只听赶来的小厮说了消息,但是也不大清楚细节,就知道齐王殿下在国宴上冲撞了陛下,随后被逐放了。
这断然不是小事了,他当机立断,转头给自家祖宗牌位使劲磕了仨头,连家族中的人都没说一声,让人架着车就往京城赶。
他刚连夜赶到齐王府,府门都没进,就听管家出来哭丧着脸说,齐王殿下和江大人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了。
也顾不得再追问什么,陆严直接让人掉转马车,留下一句好好看守府邸,沿着官道往这边使劲追。
江改一听,心想,陆先生对齐王殿下真是掏心掏肺了,这是背着被家里人戳脊梁骨的大罪,来追随殿下啊。
心中涌起敬佩之心,江改越发客气有礼道:“陆先生,殿下就在前面,我带您过去。”
“殿下,陆先生来了。”
“谁?”长孙少湛的目光越过江改,看到了陆严的身影慢慢走近。
“边地清苦,路程艰辛,陆先生还是不要跟着了。”长孙少湛一身青灰色长袍,骑在马上,看见陆严出现在眼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陆严摆着手摇头,一言不发,长孙少湛沉默了片刻,向扈从吩咐道:“给陆先生备马车,一路上不要劳累了。”
旋即,陆严看见了齐王殿下颈侧的痕迹,目光一凝,随即心中微坠,只不动声色拱手道:“多谢殿下。”
陆严重新撩袍上了马车,队伍向遥远的喀清出发,他疲惫的倚在车壁上,心头蓦然席卷来前所未有的疲倦。
可是他知道,这才是第一步,更艰难的还在后面。
什么是权,什么是谋,他们是幕僚,谋士,为他的主君,谋得这天下。
他们做谋士的,就是替主君出谋划策的,这时候,他自然可以选择另投明主,甚至,也没有人会议论什么,陆严闭了闭眼睛,他抿了下干涩的嘴唇,沉沉的叹出一口气。
殿下如此,还需得慢慢谋划啊。
景王长孙少沅闻知此事,第一反应是惊诧,不敢置信,随即笑谈道:“还真有缺心眼的跟老三去那鬼地方,啧,这辈子就别回来了。”
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转了转眼睛,而后又连连感叹,道:“这种时候,也可见这人的品性高洁,对老三的忠心可见一斑。”
“这位陆先生也算聪明,锦上添花无益处,雪中送炭方显真心,他日三皇兄归来,必然是要格外重用他的。”
他们当然知道,长孙少湛不可能就此被一直打压下去,谁会这么天真,父皇的心思,他们还是能够揣摩到一二的。
到底,是他的血脉。
长孙少沂这样和皇长兄说:“这位陆先生,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狠的。”抛妻弃子,远走他乡,不知何年能归,很是有当年羲人的风范。
又想起长孙少湛这连个王妃都没有,等回来怕是府邸都能落了灰,皇长兄摇了摇头,他依旧不明白少湛为何如此鲁莽。
齐王离开后,皇帝改年号为泽泓,这一年不算太平流顺,但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儿子杀了前来求和的异族使臣,这对于皇帝来说是巨大的人生冲击,简直是大半辈子的人生观被摧毁坍塌。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是不同于往日兄弟的,但现在想想,真是还不如兄弟内讧呢,好歹还有他在上头坐镇,不至于传到外头去。
夷夏使团的事情,交给了皇长子和长孙少沅来处置,夷夏的官员来这里被杀了,这是很棘手的事情。
有了这么一个借口,夷夏使团的官员自然不可能放过了,连日来与两位殿下纠缠不清,要一个合理的交代,不然此次和谈恐怕就不仅仅是和谈了,长孙少沅暗地里骂了几句难缠。
长孙少湛离开上京后,不足三月,皇帝就下旨意封善王为太子,善王妃陈氏云容为太子妃,一夕之下,水涨船高。
从前的善王,而今的太子一派,更是精神抖擞,走路带风。
长孙少穹表现的很谦逊,但也面面俱到,入主了东宫,面对偶尔的几句质疑,长孙少沂笑着说:“皇长兄当得起。”
长孙少沂对此乐见其成,他不喜欢这位子,但皇长兄是可以的,他愿意辅佐皇长兄,真心实意的。
许是否极泰来,皇帝的身子骨日益康健了些,朝楚公主整日闭于寒山宫,那是她嫡亲皇兄,自从曲皇后去世后,本是缓和过来的忧郁渐渐又压了下去。
景王等人对册立太子的圣旨有些猝不及防,他近日才得了父皇的一些荣宠与嘉奖,他知道,父皇这是为了制衡,虽然立了储君,但皇帝依旧是原来的皇帝。
长孙少穹对此欣然接受,他若是处在父皇的位置,正在壮年,也不会迅速培植一个足以威胁到自己位置的太子,最好的做法就是相互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