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159)
嘉应公主出身尊贵,从小在寒山宫一点点的养大,皇帝以为,她永远当是养在神殿中,作为她的神女。
嘉应公主许嫁给了萧氏七郎,只不过夫妻聚少离多,萧七郎是皇城里最出色的郎君,先帝恩准嘉应公主下嫁。
长孙霆整整做了十三年的太子,先帝宠幸了谁,就随口封了做美人,若是生了孩子就涨位份,以至于祖宗留下的名号用了七七八八。
但谁也不能说先帝是不对的,荒淫无道?他也不耽误上朝,也批阅奏折,广纳后宫就是为了开枝散叶,总不能不让皇帝生儿子吧,各色女人前赴后继的涌进宫来。
儿子太多了,他的太子之位显然就不太稳了,至今长孙霆还怀疑他父皇没准在民间还留了儿子,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这不是好色,这只是风流,这也不怪他。
那时候,他父皇的心思没有在他身上。
无论是哪个儿子上位,都无妨。
皇帝只是没料到,他们儿子们都太勇猛了,他们的狼子野心被先帝放纵太过,太子都当了那么久,他们就更急切了,抬眼一瞅,父皇还在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
萧七郎深入虎穴,探身只为救他一命,而此时的嘉应公主与曲皇后,皆怀有十月身孕,萧七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这一夜的肃亲王府血流成河。
信王府最终倒戈,投诚于如今的陛下,掩护着太子妃与嘉应公主回到皇城,在三天后,太子妃与嘉应公主先后产下一女,然而,太子妃的孩子夭折了。
一片清泠的花香,当年的长孙霆说不出,说不出你的丈夫为我而死了。
彼时,嘉应公主身畔无一亲人,孤零零的守在神殿,她世上已无亲属,丈夫彼时也已在肃王府中被人在中堂门乱箭射死,她尚且不知。
嘉应公主总是可叫人安宁而松快的,就仿佛同她在一处,就什么罪恶都消失了,温柔的,犹如母亲一般的,可以包容他一时的软弱与神伤,长孙霆对待兄弟皆是施行怀柔政策,不过成效现在才看的出来。
嘉应公主危在旦夕,他满身血腥的冲回来,榻上的女子面色惨白,气息微弱。
“皇姐,皇姐。”
“霆弟,你可回来了。”她只紧紧用尽余生所有的气力,咬紧了牙关,冰凉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襟,声音已是微弱的听不甚清楚。
确认他真的回来了,皇姐的眉眼才带了欣慰的笑,宛若合欢花开,微弱地问道:“霆弟,七郎呢?”
他怔了怔,抬眸扫过窗外的马缨花,宛若云英,云外天清光正好。
回过头,嘉应公主仍是殷切地望着他,他泯然回答道:“皇姐放心,七郎在外料理残局,很快就回来了。”
嘉应公主闻言似也是信了,微笑着颔首说:“那就好,”
“霆弟,我只求与萧郎唯一的血脉平安,无论是何身份,万望安好。”嘉应公主已是奄奄一息,无力回天,为女儿求得唯一的庇护。
“皇姐,你放心。”长孙霆如何能够不应呢,他当了整整十三年太子,最后一搏,却要了嘉应公主与萧七郎的命。
他在嘉应公主的面前发誓:“我会让她以最尊贵的身份长大,得到天下最安全的庇护。”窗外日迟迟,再也等不来丈夫的嘉应公主终于闭上了眼,她生前美丽的面容已经变得苍白清瘦,他亲自把她的女儿抱来,这是嘉应公主与萧七郎的女儿,唯一的血脉。
与此同时,有人面目哀伤的来告诉他:“殿下,小郡主染病夭折了。”
两个都没来得及被自己的亲娘抱一抱的女婴,都无缘这血亲,他抱着嘉应公主的女儿失声痛哭。
那个午后,异常的明媚,窗外花开似锦,蔷薇一院,云中似有烟罗云霞,他素来性情柔和,但也是坚毅的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可是现下,女儿夭折,兄弟阋墙,手足相残,饶是他心性坚毅也无法承受,发妻病体支离,嘉应皇姐去世,萧七郎死状历历在目,亲信却又来请示:“太子妃身体虚弱,大夫说不能被人刺激到情绪,殿下,要告诉太子妃吗?”
他坐在脚凳上倚在床沿边,疲倦的闭上眼,颤抖着搂紧怀里的孩子,语气虚淡,微微摇头道:“不要告诉太子妃,没事,夭折的不是小郡主,是嘉应公主的女儿,嘉应公主产后虚弱,母女……母女同去。”
亲信怔了怔,望见主子怀中的襁褓,低头应道:“是,属下明白。”
嘉应公主乃是高祖的异姓王之后,因屡立功勋,将其幼子收为义子,遂一代代下来,此氏宗族嫡女送入白玉台承祭司之职,男子多因公殉职,渐渐人丁单薄,最后只余下一位嘉应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