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129)
长孙少湛的手里是神卷,神卷上会有每一位祭司巫女平生的功过记载,因为是有专门的巫女负责记录,所以,内容很详细,占据的篇幅也比较多。
第一位女祭司的寿命很长,她活了整整八十年,所以,属于她的文字也是最多的,未曾婚嫁,没有儿女,一个女子的一生献给了神明。
而朝楚公主的上一位祭司,是赫赫有名的嘉应长公主,虽然是公主的封号,但嘉应长公主乃是先帝的养女,其出身也格外高。
嘉应长公主在花信之年去世,风华正茂,神卷里面记了一句,世多惋惜。
有一页画了嘉应长公主的小像,很美丽大气的女子,站在神坛之上,这位神女在风浥留下的传说可不算少。
朝楚公主于上巳节祭祀,已经被天官载入卷中,她们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被一支笔留在了书卷上。
朝楚公主察觉到皇兄的视线:“皇兄,怎么了?”
长孙少湛合上最后一页,说:“人世间的缘分竟然如此奇妙,你我能做了这一世兄妹。”
朝楚公主也笑了,这有什么的,她只说:“我与皇兄同托生于皇族帝体,自然而然就是至亲兄妹了。”
更漏夜长,疏星冷月,长孙少湛看着她的颈线优美,坐在书案前悬腕执笔,脊背挺直,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一遍遍的重申对她的珍重,就能够得到了什么似的。
“我的至亲至爱,唯独是你。”那么多的兄弟姊妹,唯独你是我所珍重的。
“所以就有了白玉吗?”她沉默了半晌,方才问出这一句。
“是的。”长孙少湛毫不犹豫的就承认了,白玉之所以能成为朝楚身边的白玉,不止是因为一个名字。
他请国师算过的,白玉足以作为一个替身,就如同舍进道观的替身修行,抵挡一切厄运。
朝楚公主沉吟了片刻,看向了皇兄,温声如水道:“在其位,谋其政,纵然真的有天神之怒,也是皇妹理应承担的,不可逃避。”
长孙少湛并非是这样卑劣的人,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自律,擅于克制自己,他是关心则乱,涉及了朝楚,无法熟视无睹。
“皇兄知道,有很多人会对你很好,可他们也同样可以对另一个人这样好,唯独于皇兄而言,你是万中无一的。”
朝楚公主想要笑,皇兄这是怎么了,不是还有父皇母后吗,可是皇兄的神情让她笑不出来,皇兄你,究竟在担忧着什么?
长孙少湛没有再继续这段话的意思,他只是为了告诉皇妹这段话一样,很快就重新投入到书卷中,你不会明白,也望你,永不明白。
倘若不得不去面对这痛苦,这段话会成为你的底气,使你一如既往,风姿不落的底气。
长孙少湛很少去想起那个荒唐的梦,国师不曾告诉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预言。
他的不安由何而来,仅仅是似是而非的梦境吗,长孙少湛试图回忆着那种复杂的情绪,也许是因为醒来后,就在迅速回忆那个梦境,至今在脑海中仍然记忆犹新。
他抬眸望向低首的皇妹,为何,为何会对朝楚产生那样的情绪,他们不至于落到那样凄惨的境地,这绝对不是他们应该遭遇的,其中必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此时的长孙少湛不曾想过,所谓的差错,正是出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新一年的神女祭,上一次还是在嘉应公主的时代,在盛元年间,神女祭是由神女主持的祭祀上天,而朝楚公主今年才至及笄之年。
嘉应长公主的辛秘,长孙少湛认为并不会有什么,他当时只是从可观的神卷中翻找,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盛元十八年,朝楚公主与大祭司嘉应长公主之女出生于信王府,然不出三日,嘉应长公主去世,其女早夭,萧七郎惨死于肃亲王府。
盛元十九年,如今皇帝即位,第一年沿用前位皇帝的年号,次年属于新帝的年号更为晋神。
晋,小篆字形,从日,意为追着太阳一直前行。
很奇异的,那一年的疫病渐渐的平复了,诸人皆言,是嘉应长公主和她的女儿,他们的大祭司死后带走了天灾,平息了神明的怒火。
发生了天灾人祸,百姓们所想到的,一定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从而导致了神发了怒,是在降祸惩罚他们。
长孙少湛从高架上取下一卷舆图,上面是历年版本的舆图,最厚重的是今朝的广舆图,起初的舆图比现在至少小了一半,迄今已经是这片土地最宽广的疆域了。
长孙少湛净过手,开始一一翻阅,朝楚公主不太翻阅这些舆图之类的,但每年会更改修缮,其中较为准确的一版是萧七郎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