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月+番外(85)
乖顺的沈雪瑶,一进了琼觞谷,立刻改换了面目。
弱柳扶风的沈氏孤女,离弦箭似的冲出,跪倒在掌门脚下,哀哭诉说家门的不幸,诉说她所受的轻薄,也诉说危靖种种冷酷无情的“恐吓威逼”……危靖看得目瞪口呆,稍回过神来,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满了师伯师叔和同门,恶人先告状,她却气急,无话可讲,兀自甩袖离去。
师父那边平静无声,好像是没将此等龃龉放在心上,间或依旧嘱咐危靖去瞧瞧沈氏孤女:“靖儿,你和沈姑娘都是女孩儿,彼此之间好说话,若她有所求,告知你听就是。”
好说话?那可真是不见得的。
沈雪瑶不知是副什么心性,提刀大破花楼救她的人是危靖,路上怕她自绝逼她进食的是危靖,如今她却当危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前一刻还能与其他女弟子温言说笑,只要瞥见危靖,她转而惊恐欲死,不知道的,真要以为危靖如何如何苛待欺凌了她。
太小儿把戏了,幼稚。
危靖性情坦荡磊落,懒得与之计较,也并不向众人解释,可她着实没遭遇过此等小人行径,颇觉得烦闷无趣,那日在沈雪瑶那里又受了气出来,正巧撞见有弟子要出谷去送信,她将书信夺过,问清楚了要送去何地、给何人后,交待那位同门道:“这信我去送,劳烦你跑个腿,去禀明我师父。”
跨步走了的人,心下思量着又放不下,折回身再交待说:“另外,去找找简臻,告诉他,那个沈雪瑶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救回来的,让他盯紧了,不许她跑,更不许她死。”
危靖总以为,送信是个简单轻松的活计,顶多月余就该回来了,可是她这一趟,送信进深山老林给一位隐居的老者,老者是某位师伯的旧交,年事已高,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她心善,逗留一段时日,迎着冬风,做竹道引了山顶的温泉下来,又帮着烧了几筐炭,堆了几垛柴堆,要走的那日下雪,想着次日天晴再走,谁知竟遇上了大雪封山,坐困山中两个月,足足等到次年开春了,才忙不迭赶回了师门中。
那年,真是像一场笑话。
才隔了小半年,所有事情都变得和以前不相同了。
回到繁花如锦的师门中,师兄弟姐妹们看危靖的眼神都有点怪,危靖想问,是不是她这一趟出去变丑了,才举步,那些人却连忙地快步走了。
她没急着去见玄七真人,而是到处寻简臻,几处他常爱待的地方都不见他的人影,她有些犯迷糊,扯住一个小师妹问道:“可知简师兄去了何处?”
小师妹赔着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
松开手,这个小同门也拔腿跑得飞快。
怪了。
——简臻会去哪里呢?
正杵在山松下琢磨时,有其他师叔座下的弟子经过,是一位年长的师兄并一位身姿窈窕的师姐。
师姐笑与危靖打着招呼:“靖师妹回来了。”
危靖回礼,应了声。
师姐止步,再笑着打趣道:“唉呀,你回来就好了,你带回师门的那位沈姑娘,常常不吃不喝光顾着垂泪,倒是教简臻操碎了心,又是哄着她吃饭,又是逗着她开心的,这可不,半月前还给她抓了一只画眉鸟来解闷呢。”
旁边的师兄禁不住笑出了声:“简师弟对沈姑娘也太好了吧?”
“沈雪瑶很可怜的。”危靖说道。
师姐笑而不语,颔首示意过,继续沿阶往上走了。
师兄袖手,没急着走,危靖转眼看他,师兄看着同伴行远了些,终于开了腔,语调压得略低:“女人的温柔,是不血刃的刀。靖师妹,你要小心了,切不要将属于自己的,拱手让了人。”
危靖闻此言,甚为迷惑:“师兄在说什么?”
师兄微然叹息:“男人,没有不好色的——那位沈姑娘,姿容的确出众。”
弦外之音,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简臻和沈雪瑶从谷外归来时,危靖就按着佩刀坐在山谷口的大石上,她几乎将琼觞谷翻个底朝天,只有一个年岁小的师妹心疼她,噤若寒蝉地来告诉她,早间看到简师兄带着沈姑娘出去了,沈姑娘挽着简师兄的胳膊,说她想要一支珠钗。
沈雪瑶,挽着,简臻……何其讽刺的画面!但再讽刺,不及他们归来,沈雪瑶小鸟依人般倚在简臻的肩头……
危靖的刀快得如同一道闪电。
沈雪瑶吓得尖叫,她躲到简臻的身后去了,若非简臻及时扣住危靖的手腕,沈雪瑶必定血溅当场。
受了惊吓的沈氏孤女,脸色煞白如纸,银亮森冷的刀光似乎刺激到了她,激得她语无伦次、不打自招:“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我不该引诱简大哥,可我是真心爱慕他的!那天晚上的事,是喝醉后的糊涂账,我……你若为此杀我,我,我也没什么好狡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