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开普勒(95)
少女掩饰的技巧相当拙劣。
在他看来,只觉得别扭里还透着几分娇俏。
江勉低眉,不疾不徐地从宽大的衣兜里拿出个信封,抬眸望她,“师妹刚刚不是说不急?”
任渺渺眸光一狠,伸手去夺,“少废话,给我就是了。”
一个收手,他让她扑了个空。
还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是差点。
任渺渺无比庆幸,这回自己没再跟前几次那样,狗血又意外地跌进男人怀里,跟投怀送抱似的。
身体恢复平衡了,她抬眸瞋视他。
这时候了,竟然还胆敢戏弄她哎!
搞搞清楚,是谁在道歉?
江勉,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江勉连眉梢都在忍着笑,声音温润,“好了,不闹了。”
明天就是七夕。
今晚,在夜店有太多渴望拥抱与爱欲的动物出没。这世界还有许多单恋的人、失恋的人黯然伤神;亦有人汲汲于赶紧破了展开新关系之前的僵局。
起初,他以为只有自己。
但从这小姑娘一路的神色表情来看,对比他,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语气趾高气扬,“到底谁在闹啊?”
江勉讪讪,“给你就是。”
任渺渺假装望着酒吧中央绚烂的灯球,神情看似满不在意,可余光一直定位在他的手上。
男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
手指捏着牛皮纸信封,慢慢靠过来,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掌心。
任渺渺收回目光,掂量了一下,“两万字?这么轻?这么薄?”
江勉给了她一个微笑,仿佛说着能写的都写了,无论她看完作何反应,会不会原谅他那天的失误与过错,他都听从发落。
“拆吧。”他将后背放回沙发,吞了一口橘黄的鸡尾酒。
任渺渺看了他一眼。
喝个酒还喝出了“英勇就义”的壮丽感。
不就是没写到规定字数吗?至于吗?
内心一番嘘声嘲弄之后,她轻轻撕开了信封。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
里面、竟然、真的就只有一张纸。
还是张红条纹信纸,还没展开,她就看见了超大的海大校徽logo印在中央。
猜到了他会敷衍,可没想到敷衍得这么彻底,连纸都是学校廉价的稿纸,太过分了!
她剜了他一眼。
江勉垂眸,倒不是心虚,也不是洋洋得意的自信。就是平平淡淡,抑或带着些许期待与紧张的神情。
她犯着嘀咕,终于垂眸,展开了信函,就着明明灭灭、呼呼闪闪的灯火。
字节恍然如星河,落了下来。
「尘埃归拢,星云消散
信或与否,那个粒子旅行了140亿年
暮暮朝朝,周而复始
流浪、湮灭、停泊,有无数次
甚至引力无穷的吞噬
直到蓝星让停泊有了留恋
四合八荒,时间停滞
造物主给予的重力梯度
何如的恰如其分
任小姐,我想向你投降,且甘愿受俘
请以亘古法则、以潮汐牵引
以自然科学的名义将我锁定
惟其如此
下一次彗尾火焰低语的周期
圣洛朗的眼泪降落,划破湖水
愚钝的人才有迹可循」
几乎是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滚烫烧上双颊,随之,酥酥麻麻的电流迸发,从心脏流窜到捏着信封的指尖。
她几乎无法动身。
他写给她的……不是检讨,是散文诗。
任渺渺定住了两秒,才抬眸,迎上了这位作者深邃又认真的眼睛。
江勉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轻声,“以后,不会再教你哭了。”
话音一落,有个人的心口又逃跑了一个节拍。
任渺渺顶了顶上颚。
他的眉目舒朗清澈,悠悠地对着她,比刚才多了几分从容坦然。
他的意思是——
圣落朗的眼泪是英仙座流星雨;划破的湖水,是她的眼睛。
她的泪水,就是流星。
“就这?”任渺渺滚了滚喉咙,在张皇之中将信纸对折,“师兄,两万字的检讨哎,你拿两百个字就打发我了?”
江勉点了下鼻尖,承认得轻松,笑得坦荡,“是,还欠一万九千八,剩下的,分期吧。”
“怎么分期?”她喉咙一热,抬眸。
他悠悠接住她的目光,回应以不容躲闪的直接,语气竟有些痞气,“师妹,我已经道了歉,投了降。”
“那我就,”任渺渺目光一闪,顿了顿,才刁难反问,“……就必须接受你这个俘虏?”
他“喔”了一声,又兴许是“wow”或“well”。
轻松,愉悦,一点也不慌张。
继而,“it depends.你做你自己,潮汐锁定,只需要我看着你。”
就像月亮始终是那一面对着地球。
一个是另一个的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