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少年(28)
李倾直奔出租屋,也不管雾霾有多重,飞也似地狂骑一通,在出租屋门的一刻前,心里默念一定在里面,一定在里面,拧门的后一刻,心里就咣当一下子,门是锁着的,满心的期许夸嚓一下子摔成了渣渣。
赵澈进了家药店,要了一包口罩,一个戴上,剩下的揣在了兜里。
“有缓解头疼的么?”赵澈说。
“有。不过是怎么个疼法呢?我好具体给您推荐。”店员问。
赵澈也不清楚李倾的头是怎么疼,但记得他说整宿睡不着觉,“就能助睡眠的那种!”
赵澈看了眼药盒上的说明介绍,心里一阵感叹,这哪是买药啊,简直就是买命,拢共才五粒,就花了一百大洋,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天子脚下,物价极高啊!
5.
赵澈那边不慌不忙,优哉游哉,李倾这边火烧火燎,心急如焚。
李倾现在唯一能给自己的安慰,就是赵澈是个大活人,并且是个有脑子会思考的大活人,早就过了坏叔叔用一根棒棒糖就能骗走的年纪。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赵澈真被拐走卖了,卖到哪个矿洞码头当苦劳力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就怕连买苦力的老板都看不上赵澈那瘦弱的身板!
李倾开始遐思,赵澈被下了蒙汗药,两个赤脚大汉蒙上赵澈的脑袋就拖上了车,连夜卖到黑帮组织,挖了眼,割了舌头,或者是摘了胳膊砍了腿,扔到大街上一生乞讨,那……
李倾立马打断了念头,这样被对待的都是小孩子,他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恐怕按斤卖都买不了个好价钱!
不好!按斤卖不值钱,拆了卖不就值钱了嘛!□□四万,肾六万,骨髓十万……
李倾这一身冷汗说下来就下来了,赵澈好像已经被拆解完了似的一样一样地摆在了他的面前,这是心,肝,脾,肺,那是胳膊,大腿,鼻子,耳朵……
李倾的头突然炸裂了开来,那种被混子用钢管击打后脑的疼痛仿佛又回来了,像是一块玻璃由一个点迸裂开无尽的花纹,直到完全碎裂。
李倾身子抵住了门板,坼裂的疼痛和至死的昏暗让他无法清醒意识,甚至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对面的女人推开门走出来被李倾吓了一跳,然后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走出了走廊。
李倾从包里掏出药瓶颤抖着手拧开盖子,抖到掌心一粒,含到嘴里,没有水,蠕了蠕舌头,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李倾被轻柔的推搡和迷离的叫声从恍惚中弄醒。
“李倾,李倾!”
李倾听到有拧开门时锁芯的“咔嚓”一声,自己的身子好像被拖动。
“澈儿,澈儿……”李倾伸手想摸住眼前模糊的人影。
有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一阵舒适,想努力再睁开眼,但以失败告终,陷入沉睡。
李倾再睁开眼,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子外面的苍白灯光照进防盗窗铁栏杆的影子,赵澈倚在一旁的木凳子上睡着了。
李倾看见了眼前的赵澈,激动地喊他的名字,可是喉咙发干,刚发出一个音节,就猛地干呕咳嗽起来,赵澈被惊醒,连忙把水瓶拧开递给李倾。
李倾紧紧地攥着瓶子,瓶身被捏得嘎吱作响,直到扭曲变形,里面的水流到床头上濡湿了床褥。
赵澈见李倾反应不大对劲,赶紧用纸巾擦拭被褥上面快速渲染开的水痕,却被李倾一把拽住手腕。
李倾胳膊上的肌肉雄起,太阳穴上的神经跳动着显而易见,皱紧了眉头,从嘴里挤出来一句:“你去哪了?”
赵澈一脸懵,“我去哪了?我不就在这么!”
“我就出去一会儿,你丫去哪了?”李倾撕扯着嗓子,低沉闷吼。
“我以为你回来了,我就回来了。”赵澈见李倾这么大反应,诺诺地说。
李倾瞪大了眼睛,眼白爆着血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满脑子想臭骂一顿的话瞬时间幻化成了喑哑无言,一把搂住赵澈的身子,“我以为把你给弄丢了。”
赵撤傻了,用手拍着李倾的后背说:“我这不没丢么,没事了,没事了。”
“你要丢了,我上哪找你去呀?”李倾咬着牙把一句话说着沉重滚烫,所有的心情全部以眼泪的形式宣泄了出来。
赵澈没有见过李倾掉过眼泪,即使谈到自己的过往也只是用一根烟来压制住自己的所有情绪,就算刀疤给身体带来巨大的疼痛折磨,他也没有如此淋漓尽致地大哭一场。
而现在,为了自己,只为了自己,他哭得像个孩子。
6.
“给你。”赵澈把药盒递给李倾。
“什么?”李倾翻腾着药盒看了眼上面的价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