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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安山河(647)

作者: 毕毕大人 阅读记录

全身剧痛,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抡了五百锤似的,左臂和腰又火烧似的,有人可能伏在他耳边喊他,凭感觉应该是宇文庭,耳朵嗡嗡作响,宇文庭和他喊什么他也模模糊糊听不见。

勉强睁开眼,眼前是忽远忽近宇文庭的脸,跪在他身边正眼泪鼻涕全往下流,看口型应该是喊他一嗓子“星元,醒醒,”——之后趴下又度了一口气给他。

鲜血和着泥土糊了裴星元一脸,他一睁开眼睛只有眼仁儿是白的,在黑暗中尤为明显。

紧接着听到亲兵大声喊:“将军睁眼了!我马上先行回军中找大夫,你们把将军送回去!”

待到花折接到刚出土的裴星元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无暇他顾,先剪掉铠甲衣服探遍全身迅速检查内伤,力度适合的按遍全身之后明显松了口气,对闻讯赶来的许康轶、凌安之说道:“是重伤,不过没伤及主要脏器,不会要命。”

许康轶眉头皱成了小冰川,声音里带着紧张:“炮弹的弹片怎么办?”

花折动作麻利,正在就着药童端来的盆用药酒反复洗手,说话迅速沉稳,对身边军医、药童的吩咐一条,药童重复一条:“用药酒将室内全部消毒。”

“全屋十二个位置高低处全摆上四层的烛台,否则看不清。”

“将裴星元全身用药酒擦拭干净。”

“取挑刀等各式刀具来。”

“取麻药。”

“备血。”

“凌帅宇文将军,你们二人别走,先去换干净衣服,麻药劲要是不够的话,你二人把我固定一下他。”

花折看宇文庭一脸悔恨的站在旁边,也大概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伸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宇文将军,一会帮忙按住他,裴将军没事,遭点罪罢了。”

许康轶刚想转身出去换衣服,却看到裴星元悠悠然又转醒了,张了张口好像是想说话。

许康轶马上蹲下了,贴着裴星元的耳朵:“你没事,花折一会把炮弹的碎片给你取出来。”

凌安之动作麻利,正在用沾了药酒的纱布给裴星元擦拭身上的尘土,裴星元吐出一口血沫,面如死灰,惨不可言,声音极度虚弱,许康轶的耳力也才能勉强才能听得清:“是我…一时不查,未提防…宇文载光,宇文庭…差点给我陪葬,和他…无关…”

花折觉得他的病人就没有省心的时候,已经将麻药开始往裴星元身上抹了:“泥菩萨,先顾你自己吧。”

******

由春入夏,由夏入秋,裴星元虽然年轻力壮,但这是两年来潼关后第二次重伤,也躺了好一阵子不能起身,花折担心他落下病根,对他看顾算是严格,总体上来说恢复的还不错。

社稷军围住京城已经大半年了,让逃兵出城的目的已经达到,过了夏天之后直接在京城外坚壁清野,在城外几里处设下重重关卡,不再允许京城内的人士随意外逃,真的如同花折所说的:“出城一口人就是带出来一张嘴,老鼠不许进去,苍蝇不能飞出来。”

京城内的大小粮库已经被社稷军炸了数座,现在普通百姓已经买不到米了,白色恐怖笼罩下人心凄凄惶惶,百姓们在家里坐不住,想出城又被困在城墙外,每日里和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奔跑者不计其数——昔日繁华气派的京城,现如今如同地狱打开了盖子。

京城守军和社稷军交手了无数次,先前是社稷军被堡垒内的开花炮压得抬不起头来,随着数次攻坚,京城外堡垒被一一拿下,最后只剩下景山上最高的一座。而且社稷军占领了北方领土,军备补给主要在太原生产,补给相对充足;可京城守军的炮子那便是打一个少一个了,刚刚入秋时候的已经流露出节俭持家的意味来。

——但是好景不长,凌安之嘴角扯起的微笑还没有把牙露出来,京城好像军备就又富庶起来了。

秋高气爽,凌安之靠在战马的铠甲上,凉爽的秋风吹得社稷军大旗猎猎作响,眯着眼睛远远抱着肩膀看着京城城墙上,见尽是重炮黑洞洞的炮口和巨弩阳光下锐利的光芒,城上士兵往来穿梭,动作敏捷,个个甲胄锃亮,一看就是新换的。

社稷军补给已经足够及时,有些兵士的铠甲还是半旧的,青灰色的四九城一座孤城,就像是一座彪悍古老的高山一样,以大城的雄厚和底蕴无声的告诉他——

凌安之,我几百岁了,你才三十岁,我伫立在你面上,是一座历史军事政治沉淀下来的高峰,是你平生能遇到最大的难题,是你今生无法企及的高度,想这么轻松的翻过来吗?西北的蝼蚁们,来送死吧。

他突然间笑了,身后远远跟随着的亲兵听不到他说什么,只看到他又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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