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辛抬了抬眼皮,仍旧是那副懒散不上心的模样。
规规矩矩了几天,发觉阿芙不需要他教认字反而天天去给匡正送好吃的之后,宋辛又恢复了不想学习只想等死的心态。
看到宋辛这样的态度,匡正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撸起袖子,皱着眉川,“嘿,你这小子是不是连先生我的话都敢不听了?你信不信,你要是再敢欺负阿芙我就打断你的腿!”
“先生,少爷没欺负阿芙。”阿芙清亮甜糯的声音在一旁怯怯地插进来。
生怕这俩人当着她的面打起来,都不知道该帮谁。
阿芙一说话,匡正就跟会变脸似的,立刻又喜笑颜开,满脸褶子地看向阿芙,“阿芙真乖,你年纪小,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哩!不然你说说你脸上这个丑乌龟是谁画的?”
提起乌龟,阿芙就扁了扁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匡正自然也明白阿芙绝不可能是自个儿画的,毕竟脸上那泪痕都没干呢。
他轻哼一声,又狠狠剜了宋辛一眼,这才说道:“阿芙呀,你快去洗把脸,咱们这就继续学《论语》哈!”
“好!”阿芙弯起眸子,笑眯眯地应了。
这一页总算翻过去了,她也不用担心纠结待会打起来该帮谁了。
真开心,等下了课她要多吃一碗饭庆祝哩!
令人昏昏沉沉的读书声响起,宋辛又趴在桌上开始打瞌睡。
《论语》这本书他启蒙的时候就学完了,匡先生现在又教一回,摆明了是冲着阿芙去的,根本没把他这个学生当回事,真是偏心偏得没眼看了。
不过正好。
匡先生不管他,他也懒得学这些破玩意儿了。
过几年他就两眼一闭去见阎王了,还学这些有什么用?
......
宋辛再睁开眼时,匡正又不在了。
外头的天光有些昏暗,晚风有些凉。
阿芙还在他身边坐着,低眉写字,满眼都是认真。
睡久了,人的心情就有些郁躁不安,看见阿芙这个样子,宋辛心里的燥意就更多了。
他羡慕阿芙,不管做什么都可以用尽十二分的努力和认真。
因为她还有无数个明天,还有灿烂盛大的未来。
不像他,只剩一个死胡同的最后几步了。
不管怎么走,都是死。
所以,也没必要挣扎努力了。
宋辛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有些不甘心地踢了一下桌子脚儿。
没意思。
真没意思。
好不容易有一点儿意思的小丫鬟,现在眼里也只剩下学习。
她看向他的时候,那双晶澈透亮的眸子里好似都没有一点儿他的身影了。
宋辛踢桌子的响动,把阿芙吓了一跳。
她手一抖,将正在写着的字写歪了,工工整整的一页到了末尾,出来一笔极不和谐的拉长的墨迹。
阿芙辛辛苦苦抄了一页,手都发了酸,功亏一篑。
宋辛表面凶巴巴的不在意,其实心里一跳,生怕这小丫鬟又开始哭闹。
谁料她不哭也不恼,反而眯起眼睛笑成了小月牙似的看着他,开怀道:“少爷,你醒啦!”
“......你在做什么?”宋辛睡久了,嗓音开口有点哑,带着股冷漠的味道。
阿芙抿了抿唇角,乖巧地告诉他,“少爷,今儿《论语》学完了,先生说让我们一人抄一遍明早交哩。”
“......还有喔,少爷还被先生罚了三遍,加在一块的话......”阿芙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指掰着数起来,“一二三四......少爷一共要抄四遍哩!”
阿芙算得清清楚楚,还颇为骄傲。
不过宋辛的脸色却十分不好了。
他拂袖而起,差点把椅子上晃着腿儿的阿芙带得一个趔趄摔下去。
“我不抄,你爱抄你自个儿抄去吧。”
望着宋辛透着一股凉意的背影,阿芙坐在椅子上咬了咬嘴角,清澈的杏眼里仿佛有水波漉漉而动。
她委屈地想,少爷是不是又生她气了?
待会她还能去少爷的房里吃晚饭吗?
......
最终,阿芙还是没敢去敲宋辛的房门。
抱着一大堆宣纸和《论语》回了她的住处,随便扒了两口饭,就钻回屋子里抄书去了。
瞧着她挑灯夜读的这份刻苦,王婆子心疼得不得了。
又是熬汤又是洗瓜果送来吃,不知道的还以为阿芙明儿就要去参加科举似的。
翌日。
阿芙睡眼惺忪地抱着一沓写满了的宣纸到了宁院书房。
宋辛已经趴在书桌上补觉了,还是那副老样子。
阿芙昨儿熬到半夜三更才抄完睡觉,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就又要过来上课。
本来就是长身体的年纪,哪里受得住,眼皮子直打架,小脸都显得不水嫩了。
宋辛听到她坐过来的动静,却没抬头理她,反而转了下身子,用后脑勺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