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150)
原本无话,阿奴忽用身携的长剑顶了顶许延。许延正背靠廊柱闭目冥想,忽被打搅,轻哼了声,抱臂转身,不与阿奴面对。阿奴皱眉摇头,又追问:
“你去不去?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原是阿奴先来招惹,又说这话,许延不服,回头瞪了一眼:“你说话便说话,还拿剑戳我,万一伤了我呢?很疼的!”
这话反更孩子气了,阿奴忍俊不禁,将长剑举到阿奴眼前:“套着剑鞘呢,怎会伤人?就算伤了,凭你妙手,什么伤医不好?男子汉大丈夫,学什么娇贵呢!”
许延听了直咂嘴,既是不服,又颇是任诞:“谁说男子就一定要像你这般?斯文矜持才是君子之风。再说了,你整日舞刀弄剑,也必得有我这样细心的人来照顾你,你就知足吧!”
阿奴还是笑,看着摇头晃脑的许延,心头涌出阵阵暖意。
他们都是自幼跟随李珩的,相识已近二十年。阿奴略长半岁,性情沉稳,而许延虽则精于术业,但私下的为人却是很活泼的。因而,二人既是情谊深厚的兄弟,又是性情互补的伙伴,更兼一文一武,堪作李珩的左膀右臂。
“对了,我一直有个担心。”说笑着,许延忽然转了神色,将身挪近,带着几分慎重:
“殿下初登太子位,朝中局势未稳,奸党亦未肃清,便这么急着来接云娘子,要纳新人,会不会节外生枝呢?朝中那些大臣,尤其是历经二三朝的老臣,口诛笔伐的功力可是不浅呢!”
阿奴常年近身护卫,比许延更了解李珩的心意,而朝堂之事,他也早就虑到了。
“殿下将来登临宝位,也必会按制遴选嫔妃,聘纳新人并不算什么。眼下时机不对,殿下未必不知。只是这位云娘子早是殿下心仪之人,他急于相见,也是人之常情。”
许延听来点头,多少也能体会:“当日云娘子受难,我便瞧出来了,殿下常年经营大事,几曾分心女子?那般着急慌乱,便是对太子妃也没有过。可是,太子妃与云娘子是亲姊妹,不知道太子妃作何感想,这韦家的事也是一团乱麻。”
“我说你像个孩子,你就越发口无遮拦。”阿奴摇头一笑,抬手拍了拍许延的肩膀,“那些老臣还没议论殿下的家事,你倒先说起来了,就算私下里,也该注意些。左右也不是你我能干涉的,我们只要尽心侍奉殿下就好。”
许延这才觉得失言,挑眉捂嘴,僵硬地将脸调转了一侧。
二人至此不再多言,还像原先那般各自静坐。然则小院清静,却并非完全没有波澜,院门下,梨树旁,云安已然久立。
她是想来探问详情的,可才至门首,暖风却吹来了许延和阿奴的话音。而这几句虽是他们的忧虑,却无意地点拨了云安。
长安非去不可,路却非止一条。
……
两旬之后,云安与父母一道踏上了进京之路。长安比洛阳略远些,还是行水路,却要转过多条河道,最快也要四五十天。
云安自然不急,每日还愉快得很,见那阿奴负责护卫,不大说话,便渐渐与许延混熟了。她也发现,许延的医术与他的性情极有反差,无事就爱笑爱玩,沉浸其中还有几分傻气。
这便正中了云安下怀。
一日午后,许延躺在船头吹风,两手垫在脑下,翘着腿,真是无限悠哉。云安早摸准了许延的习惯,悄悄走近,在他身侧盘坐,然后歪着身子,故意对其耳畔大喊:“许延!”
水波漾荡,熏风微拂,许延近乎是睡着了的,猛被一惊,浑身激灵,一下就弹坐起来,还不辨发生了什么,两眼发直。
云安见状捧腹大笑,推搡了一把:“快醒醒吧!是我!哈哈……”
许延惊魂甫定,抚着自己胸脯,满脸委屈:“我哪里得罪你了?这可是船上,我一点水性也不懂,万一落水就完了!小娘子,你不能这样吓人的!”
“你不会水,我可是高手,不会见死不救的。”云安咬唇忍笑,瞧许延这万般惜命的样子,实在滑稽得很,“亏你还是个医家,治病救人,却如此胆小。”
“医家又不是神仙,也只有一条命嘛。”许延撇了撇嘴,这才整理衣襟端坐,“小娘子找我可有什么事?”
云安眼珠一转,只道:“也没什么要紧的,找你闲叙两句。还不曾问你,为何太子让你一个医官跑来接人?”
“哦,这个啊。”许延舒了口气,两手捧着脸颊撑在膝上,“太子殿下担心娘子的伤情未愈,要我替你诊断定了再启程,这一路上也可以防万一,及时调治。”
云安听来缓缓点头,但这用意简单,她早就明白,不过是借口开场罢了。“殿下忙着朝政大事还能如此细心,我倒有些承受不起了。那殿下一向可好?他还交代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