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111)
没有二郎在场,云安虽惊,却能冷静,再一眼逼去,又添了十二分地狠劲:“你想做什么?!是你女儿告诉你的?!”
云安不知王府有何变故,只猜韦妃先前有意亲近,必定是会告诉韦令义的。而韦令义虽是从韦妃处得知一切,但他亦是有心无力。今日的相遇,不过是“有意”中的“无意”。
韦令义哀叹而愧悔,原伸出的两掌握成拳头,猛地摆下,捶在自己两股,道:“我是到洛阳来看惠儿,可我不知道她已经找到你了啊!更不知,那郑家的儿郎就是你的夫婿啊!我今日来,是想见见他,看有没有机会能远远见你一眼,你也是我的女儿啊!”
云安冷笑,目光斜晲:“韦将军慎言!我的父亲是襄阳刺史裴宪,母亲是刺史夫人,我叫裴云安,怎会是你的女儿?!”
韦令义无可反驳,心内震痛,两眼红透,把一脸须眉都衬得混沌起来,毫无武将的威严风度。稍缓,他不敢再提什么父女之情,只以近乎乞求的语气继续坦言:
“我也并不料今天就能看见你,是方才听到你与门吏说话才知。云安,你可有什么为难之事?还是郑家待你不好?那郑梦观曾在我麾下做过三年牙将,对我还有几分敬意,若你需要……”
“我不需要!”眼见韦令义是要向郑梦观明言的意思,云安厉声呵止,亦不由腾窜起一股怒气,指着他的鼻子道: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所有的事,罪魁祸首就是你韦令义!你给我听好了,若你敢在二郎面前透露一丝内情,我就敢杀了你!不信,你可以试试。我裴云安既说得出,必就做得到!”
韦令义有三十年的戎马生涯,是见惯生死,毫无畏惧的。可这时,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手上无兵刃,身上亦未必有武艺,他却着实感到胆寒了。
“好,好,我不说,我不见他,不见他!”韦令义向云安连连摆手,先前的乞求之意骤然成了低三下四,卑微如尘泥。
云安两眼瞪着,没有就此放下手,又微微点动了几下:“回去告诉你女儿,教她死了相认的心,好好做她的申王妃。这一辈子,我都不想跟你们韦家有任何牵扯,你也最好赶紧滚回你的北庭!”
这样的警告,韦令义还是只有认了。
云安言尽于此,亦不想再多看韦令义一眼,收回手,拿起地上的笥箧,毅然离去。
韦令义难以回神,跌跌撞撞地撑到墙边,一手紧紧摁住衣襟,万般痛楚。然而,天意如此,报应不爽,他也深知是他该受的。
……
云安回到人境院,素戴远远便从廊下跑来相迎,却一见要送去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不禁问道:
“二公子就这样狠心吗?夫人亲自去送也不收?”
云安摇头,疲于解释,只教素戴去端水来,兀自先进了寝房。素戴遵从,很快准备妥当进屋服侍,可再见云安,却是趴伏在榻边,面色惨白发青,出了满头的虚汗。
素戴匆匆放下水盆,水花四溅也顾不得,揽扶云安急道:“夫人哪里不适?!我早说要请医家的啊!”
云安喘了两口气,声道微弱:“我就是累了,你不要声张。我本就是非缠身,不能再多事了!招来旁人,再看我的笑话吗?”
素戴心酸难忍,眉间结出一股恨意:“旁人也就罢了,二公子为何也变成这个样子!就算看见你与申王说话,青天白日,又在街头,怎么可能是私情幽会?你都是为他,他却一点都不相信你!”
云安拽了拽素戴的袖子,示意她缄口。素戴含泪一叹,将云安扶到了榻上:“这样子久了,连小娘子也察觉了些,方才还来问,说二哥二嫂是不是吵架了。”
“你怎么回的?”云安不料,也有些紧张。
“我知道轻重,没说不该说的话。因夫人也不戴那花钗了,就告诉她公子知道花钗丢了,所以你们闹了不快。若说你们无事,恐也哄不住她。”
云安一笑,感到久违的欣慰:“这世上,唯素戴知我。”
余下的半日,主仆相依度过。云安就靠在素戴怀里,忽梦忽醒间,把自嫁到洛阳近一年半的种种旧事都忆了一遍。
然则,旧事逐水难寻见,春闺梦好不到秋。
本是夕阳薄暮,却忽然落起雨来,将刚刚显露的红霞收泯,阴沉沉地压下一片黑云。郑梦观正是踏雨归来,脚步声被雨声遮盖,只在寝房的纱窗上悄悄布上一个人影。
素戴将昏沉着的云安放在枕上,出来与她准备晚食,不防郑梦观归来,见之一惊,却不理不问,继续行路。
“素戴。”郑梦观也觉出不妥,追上两步,而要问些什么,又滞涩起来,“这几日,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