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永恒(4)
三八节那天,老师教我们做手工玫瑰花,我觉得姐姐一定很喜欢,一想到她看到时高兴的样子,我就开心的不得了,于是我一个下午做了很多,蹦蹦跳跳的拿去姐姐家,一个小时的路程也不觉得漫长。我喜滋滋的走到门口,正准备给姐姐一个惊喜,却听到胖子大声的发火抱怨说:“你看看你妹妹,她怎么随时都在问你要钱?一会儿书本费一会儿班费!每个月还要给她交房租、还要管她吃饭!每个月都得多花这么多钱在她那个拖油瓶身上,你就不能别管她吗?”
姐姐恳求着说:“她也用不了多少,我也每个月在挣钱,她那么小,我不管她谁管她呢?难道要让她饿死吗?”
胖子更加恼火了:“你爸妈都不要她了,你还管她干嘛?饿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这么巴心巴肝的对她,她以后还不一定就记得你这个姐姐呢,你当心养个白眼狼!”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继续听,只想离开,只想走得远远的。我转身大步向前走,迎面撞上一群小孩。他们叫嚣着让我把花给他们,我并不搭理只闷着头往前走。一个小孩跑上来从背后重重的推我一把,我直直摔在摔在地上,花散落一地。他们一哄而上,抢的一朵也没剩下,哈哈大笑着冲我大喊:“拖油瓶!”几个更小的孩子则捡起地上的石子向我扔过来,我耳朵里嗡嗡作响,浑身都没有力气,胸口像是撕裂了一样的疼痛,茫然的爬起来向前走,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天渐渐黑了下来,下起了细雨,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不知道家在哪里;我好想回到从前天天和弟弟在一起的日子,就算父亲会打我、母亲会骂我,那也没有关系。
3岁的那年,升了初一。六年级的一整个暑假,我都在学校附近的工地上捡一些废弃的铁或者钉子卖钱,虽然钱不多,但起码能让我少向姐姐伸一次手。开学前几天,姐姐来看我,我们相顾无言,沉默着谁也不说话。她坐了会儿,放下钱就走了。我拿起来数了数,又在小本子上记下数目,胖子说我会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会告诉他我不是,我欠姐姐的,一定会还。
初一那年我遇到了我最好的朋友洪艳,也是我的同桌,她就像是从来没睡醒过一样,一上课就趴着睡觉,作业从来不做,考试基本零分。我们能成最好的朋友完全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每个班上都有那么一个小团体,由某个人做老大,再收一些小弟。我们班的老大是一个穿的花枝招展,个子很小,眼睛却很大的女孩子,她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每次上自习老师都让她守着,同学们迫于她的淫威都不敢造次,她就当起了大王,拿着课本让我们跟着她读。唯独我和洪艳不想搭理她,洪艳呼呼大睡,我则闷头做自己的事情,于是我们都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一个不怎么晴朗的下午,她带着一帮小弟堵在校门口截住了我和洪艳,一群人围着我们拳打脚踢。打完了还嚣张的说:“你们如果敢告老师,我就再打你们一次。”
我扶着洪艳站起来,拿掉她头上的树叶又拍掉她身上的泥土和灰尘,她一边哭一边恶狠狠的说:“这笔账我早晚要还!”旁边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的说个不停,我拉着洪艳的手就要走,突然灵光一闪,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话?“不用早晚,现在就行。”洪艳诧异的看着我。我拉住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小男孩,问他:“你看到是谁打我们了吗?”他点头。
我和洪艳一起架住那个小孩,拖着他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是个很严厉的大叔,一听这事儿就立马叫她来办公室对峙。被我们拖来当人证的小孩,被她一瞪吓得不敢说话,任由班主任大叔怎么游说,他就是不说话,只哇哇大哭。班主任见他那样,就让他走了。洪艳急得一直哭,赌咒发誓说我们没撒谎。但奈何她死不承认,哭得梨花带雨,说我们冤枉了她,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她依然是班里的老大,只是班主任从此不再信任她,把她盯得紧紧的。然而风头一过,她就展开了报复,再次被围在中间的时候,我从书包里摸出菜刀,盯着她的眼睛说:“来啊!大不了同归于尽。”说完狠狠一刀砍在旁边的竹子上,啪的断成了两截。她一众小弟们一哄而散,从此不再纠缠我们,但我们在学校的日子也并不好过。那时起我就明白,唯有身怀利器才是唯一保护自己的方法。我很快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洪艳却一直耿耿于怀。
这次过后,我们成了共患难的朋友,互相安慰着熬过在学校的日子,我会在她睡觉时打掩护,帮她补作业和在考试时帮她作弊。而她则给我介绍了个工作,在她叔叔家开的烧烤摊上帮忙。他叔叔是个非常和善的人,洪艳总是喜欢去她叔叔那里呆着,就算周末她也不回家。我就每天跟着她去她叔叔那里,帮忙切点肉、穿下烤串或者充当一下服务员。他叔叔烤肉时,我们就站在边上等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常常烤错,每次烤错的肉就进了我们的肚子。我们每天去帮忙,她叔叔每天都会给我们工钱,虽然不多,慢慢攒下来也够我自己买面的钱了。从此我再没有让姐姐买面条,只是她偶尔还是会给我点钱零花,我却始终没有再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