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倒是知道这个名字，是个圈内相当知名的独立游戏作者。她玩过这人自己做的两个游戏，虽然由于全程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原因，画风简陋粗糙了一些、流程也都不算太长，但游戏性却很不错，挺有点儿意思，算是国内独立游戏里的上佳之作。她平时玩的绝大部分都是单机游戏，记得给那两个游戏都做过视频，这人也回复过“感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之类的官方辞令。所以……算下来她和桑扈大概也就算是个“点头之交”的关系，倒是没想到他的关注点会在这里。

楚歌想了想，还是也公式化地回复了一句感谢，而后就关掉页面换衣服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楚歌下楼，晏清时果然已经准时等在楼下。

楚歌也没问他去哪里吃饭——反正总不会卖了自己，开车的人说了算。

这时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路上堵得挺厉害，楚歌干脆又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她睡了一整个白天，睡得久了，反倒有些头晕，精神不好。

晏清时开车很稳，再加上堵车、车速感人，楚歌不久后还真就睡了过去，一直到被人叫醒，这才又有些机械性地下了车、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是个私房菜馆，盘子很大、菜量很小，摆盘讲究，一看就很有逼格。

再看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斯文英俊，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败类标配的金丝细框眼镜，一看就是精英中的精英，更有逼格。

楚歌低头安静吃菜——上的菜都是她爱吃的。

晏清时也没说什么，同样安静吃饭，见对面的人一如既往地挑食，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勉强。直到两人都吃完了，晏清时让服务员把餐盘都撤了、上了壶茶，这才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楚歌抽空先喝了口茶才慢吞吞开口：“混吃等死呗。”

晏清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楚歌反倒是笑了起来：“老晏，你怎么比我爸还像我爸？我把你当兄弟，你还真想做我爸爸？”

他先前问话时神色凝重，目光里隐约有些忧虑，俨然一副“父爱如山”的标准模板。

晏清时皱了皱眉，也没生气，只是又问她：“一直做游戏视频？并不是不行，只是你要先考虑好。”

“先做着玩呗，反正也不缺钱。我爹妈虽然心里没我，但也没虐待我不是，该给的股份也没短了我的。”其实她做视频不赚钱——既不接广告，也不开淘宝店，不过她也没有反驳晏清时的话。楚歌随口说着，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轻啧了一声，“老晏，老跟我混一起你是不是挺丢人的？”

晏清时像是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神色有一瞬间茫然。

“我，”楚歌指指自己，“爹不疼娘不爱，不学无术，不求上进，无业游民，沉迷电-子-鸦-片。”

“你，小晏总，”她又指指晏清时，“别人家孩子，富二代的楷模。”

晏清时看她：“你是吗？”

楚歌点头，理直气壮：“我是啊。”

晏清时顿时就又沉默了下来。

楚歌笑笑也不说话，老神在在地低头喝茶。一直到晏清时终于低声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昨晚又通宵了，你这样身体不行。”

她本来作息就很紊乱，自从前几天彻底大学毕业后更是变本加厉，简直日夜颠倒、还颠倒得毫无规律，生物钟一团糟。

“我知道，”楚歌点点头，“所以将来我肯定死得早。”

晏清时眉头皱得更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楚歌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不用担心，遗嘱我已经找律师立好了——你认识，就是你们公司那个。万一我哪天猝死了，你就找他，遗产都归你——和你身家比虽然是没多少，但聊胜于无嘛。”

对面的姑娘年轻又漂亮——她当然一直都很漂亮，甚至好看得有些过于秾丽，脸上带着些慵懒的笑意，然而此时此刻的眼神却很认真。多年的交情让晏清时没有任何犹豫就意识到——她是在认真交代后事。

“就没有什么——留恋的事吗？”他问得也很认真。

“有啊，你嘛。”姑娘顿时就笑得更好看了，说完却又忽然敛了神色，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移开了视线，慢吞吞地继续把话说了下去，“老晏，虽然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们只有彼此——可能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情况还是有点儿区别，反正你意会一下，就那么回事儿。但你有自己的人生，我本来就不可能和你绑一辈子，所以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也就死了吧。你伤心一段时间、差不多就行了，以后还得好好过日子——看你就是肯定能好好过日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