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之森(68)
某种无奈与渴求在她的眼中若隐若现,但我无法正确地解读其中蕴含的意义。
少顷,她对我说:“你先回去吧。”
我站在原地,目送她一步步走向被酒精淹没的欲望深渊。
他们看上去很开心,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碰杯声与欢笑声不绝于耳。
酒精,真的如此愉快吗?
无聊的笑话与蹩脚的故事远远算不上有趣,可他们就是可以笑得如此放肆。
我,不能理解。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董铭正趴在桌上玩手机。
“那个张猛,是看上俞姐了吧?”
“你听谁说的?”我反问道。
“感觉。不然他没事老灌俞姐酒干嘛。”
“没可能是在故意为难她吗?”
联想到之前俞烟渚和张猛的一些不太愉快的合作经历,做出这样的推测我认为是合理的。
“不清楚,我也是瞎猜的。毕竟俞姐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她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包间内趋于寂静已是快十一点的事,不少人趴在桌上半醉半醒喃喃自语,每个人身上都有或浓或淡的酒臭味,虽然我后来一直在玩手机没怎么喝酒,但身上仍旧散发着令人不快的糜烂气息。
一直以来我都对烟味酒味格外敏感,它们总能刺激到我的神经,令我联想到某些记忆深处的东西。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味道也会出现在我身上,这就是命运的轮回吗?我不禁苦笑一声。
经理带着几分醉意向我们宣布:“不早了,大家回吧,定好闹钟早点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半醉的人纷纷起来把周围喝醉的人叫醒,大家互相搀扶着陆续离开。
当现场只剩下俞烟渚一个人还趴在桌上的时候经理推了推她:“是不是喝多了?”
她摆了摆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不要紧。”
“要不找个人送你回去?”
“我送她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张猛毛遂自荐。
“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大概知道,在四惠附近,具体的位置等会儿问问她就行。”
“可你不是在天通苑住吗?又不顺路,找个顺路的吧。”
“不碍事。”张猛硬是在脸上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不用。我还没喝多呢,一个人也回得去。我出去打个车就行。”
俞烟渚用双臂撑着身子艰难地从桌上爬起来,凌乱的头发黏在她脸上挡住了视线,她伸出右手捋了捋头发露出红润的脸庞,迷醉的双眼漠然地看着周围的事物,灵魂似乎流连于现实与虚幻之间。
“小历,你是在土桥住吗?”经理看到俞烟渚这副醉相后问我。
“嗯。”
“你把小渚搀出去打个车吧,你俩正好顺路。”
“行。”
我捎上俞烟渚的包又把她扶起来,余光扫到张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太友好,我没敢多看,匆匆走出饭店。
夜深了,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不复平时的喧闹,如此冷清的北京很少见到。对于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的我来说,这个点一般已经躺在床上了。出租车估计很难打到,只能叫个网约车。
真是一个方便的时代,不到5分钟,一辆白色的网约车便来到了我面前。刚刚清醒了几分钟的俞烟渚又变得烂醉如泥,我叫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反应。我只能让司机先往四惠的方向开,希望俞烟渚能在途中醒来告诉我她家的位置。
一路上我都没有放弃叫醒她,但我们始终未能达成有意义的对话。
“俞姐,你家在哪?”
“在……在陕西。”
“不是问你老家,是你住的地方。”
“啊……在月亮上,呵呵呵呵。我住月亮上哦。”
“你嫦娥还是玉兔?我还住火星呢!你正经点好不好。”
“我就……很正经啊。”
“那你告诉我你住哪里,我好送你回去。”
“不告诉你,你是坏人,你是不是想去我家偷东西?”
“你家是住皇宫还是怎么?有什么值得我偷的?”
“呼……呼……”
没办法,最后我让司机把我们放到四惠地铁站附近。她每天都坐地铁上下班,说明住的地方不会离地铁站太远。
下车以后我搀着她的胳膊走了一段路,她嘴里哼哼唧唧地念叨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
“你说的是啥?月球语吗?我听不懂。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她极其微弱地,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勉强从喉咙里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累,我们休息会儿好不好。”
我回头望了望我们走过的路,大概连一百米都不到。她整个人软得像只鱿鱼,全身的重量都通过胳膊压在我身上,怎么还好意思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