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之森(46)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蒙上被子,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昏昏睡去。
第二天我被‘嘣’地一声吵醒,这是防盗门关上的声音。倒不是因为租客素质低,而是这个门年代有些久远,门锁老化严重,不用力就关不上。
当然也有用钥匙插进锁芯拧一圈锁上门之后再拧回去的方法,但是大家出门的时候都比较着急,没人愿意浪费宝贵的几秒钟干这种事。
其实我一开始就是这么干的,后来我发现别的住户对于暴力的关门方式早已习以为常,我也索性不再多此一举。我为别人着想是希望别人也能为我着想,既然大家无法互相体谅,那就互相折磨吧。
不过这样也并非一点好处都没有,最起码我可以不用定闹钟,一个月下来不知道可以为我省下几分钱的电费。
这间房子里的租户虽然平时不怎么交流,但在卫生间的使用上还算默契。另一个隔断里的人每天七点出门,然后次卧的人进卫生间洗漱十分钟左右,我等到七点十五再进去,也花个十分钟左右。我七点半出门的时候偶尔会碰到住在厨房的人进卫生间。主卧的夫妻起床比较迟,将近九点才用卫生间,然后九点半一起出门。我由此猜测他们是做小生意的个体户。
我洗漱完以后换上许久未穿的西装与皮鞋,上次脱下来领带不知道被我扔到哪里,花了点时间去找,因此比平时出门稍晚了一些。
即便土桥是始发站,但要想有个座位也得看运气。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一路站着到大望路站。随着地铁开向市中心,车上的人数不断增加,空间也越来越少,转个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背包的人很多,这就导致每个人上半身占据的空间和下半身占据的空间不一样,我经常被挤成S形,想站直都做不到。
早高峰地铁上的人看起来都很冷漠,但对于他们来说,面无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我想,我应该也拥有和他们一样的表情。不知道车厢外面那些拼命想挤上地铁的人看到我这样一张脸又会作何感想。对,我用了‘拼命’这样的字眼,其实并不夸张,事实如此。每个挤高峰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在参加一场争分夺秒的战斗,只为了生存。
从地铁上下来以后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但是还没有结束。下车点到出口这几百米的距离,我被人群裹挟着前进,步调不受自己控制,因为后面的人紧紧的跟着我,我要是没有跟紧前面的人便有被踩到脚后跟的风险。
每隔几分钟,地铁口都会像决堤一样涌出难以计数的人。
作为一名房产经纪人,我工作的地方位于大望路附近一个高端楼盘的底商,也是一家临街的店面,地理位置相当优越,代价就是不菲的租金。不少同事们发现我回来以后都和我打了招呼,并不是因为我人缘好。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干这行的人比一般人更注重交际,礼节性的问候做的都很到位。
见到我的直属领导以后,他问了我一些学校的情况,为了不露马脚,我尽可能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只比我大四岁,本名叫张猛,他让我不要见外直接叫他猛哥就好。这种称呼年长的同事之时在名字后面加个哥或者姐的做法算是公司的一种文化。跟名字给人的印象不同,他本人一点也不粗犷,反而有些秀气。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是不好,只是没那么亲近。平心而论,他也教会了我不少东西,既是我的领导又是我的师傅。我也并非狼心狗肺之人,感激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店经理看见我回来以后也和我寒颤了几句。
他是店里年纪最大的人,未婚,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壮硕,精力充沛,气势十足。年轻时下过工地,进过传销,后来进入中介行业一直奋斗到这个位置,他常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鼓舞我们,虽然我没多大感觉,但在别人那里似乎十分奏效。
在公司的组织架构里面每个店面的最高领导是店经理,再往下是店长,每个店长都有自己的团队,普通员工被划分到不同的小组中归店长管辖。店经理只有一个,店长最少有两个,一般都会有三四个。至于普通员工,视店面规模从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
算上张猛,我们店一共有三个店长。他们都是经理一手提拔起来的,一起共事多年,表面上看起来关系还不错,没见过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早上个开晨会的时候我注意到店内人数发生了一些变化,有几个业绩较差的同事不见了踪影。可能是业绩长时间不达标被劝退,也可能是赚不到钱自己离职。在我待的短短四个多月中,这里人来人往,基层员工很不稳定,来的理由多种多样,走的理由不外乎以上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