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93)
他这种地方真是死板哪,尚如卿不禁腹诽。还好她已经预料到,做好了准备。她又抬手替两人倒上热茶,隔着杯中升腾起的烟雾,尚如卿的声音也似乎变得虚幻飘渺:“熙桐哥哥,我掉进水里那晚圣上他来了。”
谢熙桐闻言,全身猛地僵了僵,却并没有答话。
“我和圣上已经说明白了,这么做也只是想减轻心里的愧疚。熙桐哥哥,你就当是帮我,好么?”
杯中热茶的烟雾渐渐消散,尚如卿的脸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的目光真诚坚定,左额那道伤疤被投进屋内的光线映照,更加明显,引人注目。
谢熙桐良久才叹了一声,轻声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凡事切莫乱来,不要让自己再陷入危险之中。”
尚如卿高兴得扬眉眯起双眼,满脸都是灿烂又热烈的笑容。她拍着胸脯对他说:“嗯,我答应你,熙桐哥哥。”
谢熙桐看着她热烈灿烂的笑意,不禁握紧了刚才下意识拍上她肩膀的手掌。他抿抿唇,终是对尚如卿说起霁王死时的情形。
大理寺卿萧呈带人到霁王府邸捉弄霁王,谢熙桐也跟去了。众人闯进霁王的书房,霁王已经倒在铺着绾色松龄芝寿纹苏锦的绒毯上,表情狰狞,身体扭曲,七窍流血而亡。
绒毯染上了一摊已经干涸的血,与绾色融为一体显出暗沉的颜色。他的周围凌乱散落了纸张狼毫,打翻的盘子糕点还有墨碇。墨汁四溅,沾在绒毯,落在地上,染黑了霁王身上的银朱红锦袍。旁边的书案也狼籍一片,几上一角的白瓷梨形花瓶倒在边沿却没有掉下去,几枝早梅摔出瓶里,枝叶花瓣落在地上,残枯萎败。水沾湿了书案正中一张摆放整齐的澄心堂纸。
除了书案与霁王尸体周遭外,书房里外都收拾得十分整齐,没有任何打斗或与人争执的痕迹。
萧呈让人把地方守好,派了一些人去宫里头禀报,又叫仵作上前去检查尸体。屋外霁王妃与侧夫人等得知霁王服毒自尽皆傻了眼,侧夫人和那些妾侍们都哭喊起来,纷纷要强行入内。下人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又惊又恐,跟着喧闹。
还没给人定罪,霁王好歹还是亲王,卫兵们不敢对其家属动粗,只能一边拦挡一边叫话,不曾拔刀相向。
眼见场面快要控制不住,幸而霁王妃冷静,很快便控制好场面,将所有无关人等都叫走了。萧呈作为领头的,自然要跟霁王妃说清状况,便请人到一边谈话去了。而现场的勘查便交由谢熙桐。
谢熙桐查了整个书房,最终停在书案前。书案凌乱,一滩墨汁扩散蜿蜒到地面,灯架东倒西歪,锦垫滚至案下,案上地上都是散乱的纸张和狼毫毛笔。
只有那一张澄心堂纸端正的躺在书案中,被水沾湿了一角。谢熙桐小心翼翼拿起来看,竟是一份遗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被沾湿的墨迹晕开,但也能大概辨认出写的什么。
仵作这时已经大致检查完霁王的尸体,来向谢熙桐和正好进屋的萧呈禀报。
霁王是服食□□身亡,身上无其它外伤,推断死后已有一个时辰。结合看到的狼籍之处还有那盘糕点,大概是霁王吃下混有□□的糕点,毒发时痛苦挣扎才会变成现在看到的景象。
从情形来看确是畏罪服毒自杀,可谢熙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赴会
尚如卿闲适的一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一手捏着块梅花香饼往嘴里塞,边嚼边含糊不清的发声:“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因为霁王周围都乱成一团,只有那份遗书摆放得过分端正。还有,霁王又是如何提前得知圣上会派萧呈与你前去捉拿他?”
她的话说得不错,可那模样却没什么说服力。谢熙桐下意识伸手为她擦去嘴角沾上的饼屑,声音温柔宠溺的轻轻道:“卿丫头,把嘴里的糕点吃完了再说话。”
他指尖的温度轻触到脸上,尚如卿猛地一震,手里的香饼霍然掉到桌上,脸也跟着陡然升起热度,通红一片。
换作以往,这些接触只是司空见惯的事。如今尚如卿已是准安王妃了,他怎么能再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谢熙桐收回手,轻咳两声歉意道:“下意识便这么做了,抱歉,卿丫头。”
屋内此时的氛围有些奇怪微妙,尚如卿挠了挠脸,装作不甚在意道:“感觉像是回到小时候呢,熙桐哥哥总是在照顾和我三姐。”
提到尚如兰,谢熙桐明整个人僵了一下。尚如卿也跟着僵了僵,心想自己真是嘴欠,这种时候好好提尚如兰做什么?她忙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锋引回正题:“熙桐哥哥你都能察觉到,大理寺卿没道理会错漏掉这么重要的疑点。况且更重要的一点是霁王若自尽为何会选择在糕点里下毒?想死不是有很多方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