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67)
尚明风在旁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谢熙桐看向他,尚明风很无奈的向他耸耸肩膀,摇着头。
谢熙桐挪近尚明风身旁小声对手他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尚明风看看尚如卿又看看季淮思,颔首同意。临走前不放心的向檀珠示意,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禀报。
直至外厅传来轻微的合门声,尚如卿才咬咬牙,闷闷的说道:“圣上,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季淮思沉着脸冷冷道:“不当讲就别讲了。”
看似平静的他周身透出一股威压,让人不敢忤逆半分。尚如卿头皮一紧,半晌讷讷未敢多说一个字。
她黯然沉默,真不再说话了。季淮思轻哼一声,又轻描淡写道:“想说什么?”
尚如卿趁势开口:“圣上……”
季淮思有些不悦得从鼻子哼出声:“嗯?”
尚如卿从善如流的改口:“御轩,你是一国之君,万人表率,枕边之人也该尽善尽美。我这样的与你一道谁都不会看好。”
季淮思抬眼看她。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可以想像她伤得真的很重。清灵的一双杏眼看着被上的开屏孔雀,明显在避开他的目光。双手正无聊的互相逗弄指头,又像在忐忑紧张。
他忽而捉起她的手。她明显颤了一下,吃惊得朝他看去。她的手很小,攥紧在掌心也像会随时溜掉的小鱼儿似的。他唇角微勾,平淡道:“何时学会打官腔了?”
季淮冽和季淮思还真是亲兄弟,说的话都差不多。尚如卿想要缩回手,却被季淮思攥紧怎么也缩不回去,不得不暂时放弃。她深吸一口气,撇嘴道:“那你别怪我冒犯。”
季淮思好笑得反问道:“朕何时怪过你?”
尚如卿才心安理得的陈词:“先不说我这副模样不能进宫。我年纪比你大,而且也不像三姐那般知书达理,端庄贤淑,你究竟看中我什么?”
季淮思静静听着她说话。入鬓长眉微挑,唇边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渐渐淡去。尚如卿顿了顿,才将最想知道的问题问出来:“何况你与我仅见过几面,圣上让我进宫的原因我怎么猜都猜不透。”
“我们很久以前就见过。”季淮思断然道。攥着她的掌心更加用力,像在抑制自己情绪般压低声音暗哑的开口:“在朕看来与你相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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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月赤日炎炎,庭院中的树木花卉皆无精打采的耸拉着脑袋。蝉藏于高树林荫处,吱吱的叫个不停。蝴蝶和蜜蜂却像不知炎热,于花丛中流连穿梭,互相追逐采蜜。偶尔窥来的一阵微风总能带给人一种重新活过来的快意。
伏月十二是尚天昊的五旬寿辰。这一天谁都顾不得去驱赶漫漫炎夏,都忙着准备晚间寿宴。
人百年而终,至五旬已是半生戎马过。能活到知天命的年岁,将军府惯例需隆重举办贺喜的寿宴。是以骠骑大将军的五旬寿宴,不仅亲朋好友,门生同僚会来贺寿,皇族的显要也会为表谢意而前来作客。
那时又正是宣太子的圣旨被查出作假,各方暗流还未涌现之时。萧太后便有闲心和其余嫔妃领着一众皇子到将军府作客。
萧太后这举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想向尚天昊示好——往后那些皇子当中总有一个会成为皇帝。他们纡尊降贵到将军府来给尚天昊拜寿,意图明显不过。
贵客光临,连身为寿星的尚天昊也不敢怠慢。下人们分了数十拨,分别照顾那些身份尊贵的皇子嫔妃,余下人等才去忙寿宴事宜。
下人们和主人家忙得交头烂额,小孩子却完全不自知。
当时年仅九岁的季淮思觉得离开皇宫之后,身边的宦官和宫娥比在宫里时更加紧张了。连他想到院子看看都要寸步不离的紧随其后,实在让他烦不胜烦。
他是先帝的嫡长子,自小就跟其它皇子受的教育不同。先帝还在世时,其它皇子也被告诫过不许跟他玩耍。万一不小心怎么了他,日后他成了太子甚至是天子可是要被记恨的。
萧太后对这个迟来的孩子也是十分疼惜,故而身边常常围着大大小小的宦官宫娥为他忙前忙后,生怕他有什么不舒心不如意。好端端的一个男孩子被娇惯得跟个小姐儿似的娇气。
他打出生起便过着予取予求的生活,渐渐便失去了对其它事物的好奇心。难得出宫到将军府,他久违的感到新鲜,想要四处看看。但身边还是原来那些人,半点自由都没有,他觉得很郁闷。
于是趁着那些宦官和宫娥们不注意,他偷偷溜出客厢,跑到院子去了。
相较宫里的御花园和其它宫院,将军府的庭院实在朴素得找不出半点可以称赞的地方。烈日过甚,在院子中转了半圈他有些发闷,便在一处僻静的坐凳栏杆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