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15)
季淮思看尚如卿的架势好像又想和上次那样便出声截住她:“不必多礼,在外喊朕李公子便可。”
尚如卿才硬生生收回屈起的双腿重新坐回去。可他们这组合实在太诡异了,尚如卿不知该怎么打破屋内微妙的氛围。
反倒是季淮思先打破屋内的安静:“我记得卿小姐与镜仪是比邻而居?”
镜仪?喔,是谢熙桐的表字。尚如卿揣测着他这么问的深意。
无论长衫,锦袍,胡服,谢熙桐似乎都特别偏爱穿浅色。一身月白色锦袍的他温润笑答:“是。这位卿小姐自小就皮得很,经常爬墙到尚书府玩。”
尚如卿目光怔怔地瞅向谢熙桐——熙桐哥哥,你这么老实真的没关系么?你是尚书之子,而我是骠骑将军的妹妹,按理说应该不相来往才对。
刚才使眼色的事也是。莫非季淮思有意试探?她视线一转,投到季淮思脸上。
他依旧笑着,却有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喔?还有此等事?”
“有次我们一起玩,她失足掉进池里后把家父吓得不轻,生怕尚老将军追究。尚老将军把她带回去教训了一顿,之后便禁止她来尚书府。”
“想必她当时一定很难受。”
谢熙桐遥遥头说:“非也。她被鸡毛掸子打了一顿仍不知悔改,养了五,六日的伤便又偷偷跑来找我玩了。”
季淮思听得很有兴致:“被打了一顿没落病么?”
“普通的官家小姐倒是可能。她却被我府里的下人戏称是顽猴转世,皮糙肉厚的很。不然哪能每次犯错挨打都毫无惧意?养好了伤继续生龙活虎的胡作非为,谁都管不住。”
季淮思嘴唇含笑,看出得心情很好:“原来卿小姐自小就非同凡响。”
喂喂喂,说她的陈年糗事便罢了,还当着她本人的面讲得那么滔滔不绝,让她情何以堪?不说谢熙桐,怎么皇帝也跟着凑热闹?完全颠覆了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原来皇帝也不是那么难以亲近之人。然而——他们如此委实过分!
尚如卿不得不出声打断两位说得旁若无人的兄台:“以前是我年纪尚小不懂事,如今我已成熟许多。”
这话不知道季淮思信不信,反正谢熙桐不信。
季淮思向尚如卿看去。眼波流转,深邃幽远:“说来卿小姐还记得脸上的伤因何造成的么?”
他这么一问,尚如卿才认真回想。尚如卿对这道伤疤的印象只停留在她从树上摔下来撞到石块后才有的。为什么爬树,又为什么会树上摔下来却不记得了。
谢熙桐道:“她打小就皮,跟野小子似的,迟早会出事。幸好只是留了疤,总算保住性命。”
季淮思没有说话。神色清冷沉沉,像在思索。
“我估计也是因为想掏鸟窝才会爬树。然后被鸟妈妈发现,惊吓之余就摔下树了。”
谢熙桐闻言忍俊不禁,向季淮思一挑眉:“她便是如此顽劣,让尚老将军头疼不已。”又思及刚才之事,关切问道:“方才见你与那几位公子起了争执,是谓何事?”
只有谢熙桐在的时候还能如实告诉他,当着天子的面她便不能老实作答了:“我一向口无遮拦,兴许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
“是何人说变成熟来着,怎地还四处招惹他人?”
尚如卿被谢熙桐拿话一堵,正欲据理力争,季淮思却道:“卿小姐能直言不讳,乃性情中人。与她交往不必闭门墐户,心存戒备,我倒很欣赏。”
她被谢熙桐细数种种糗事竟然还能让季淮思夸她,顿时对这位新帝生出许多好感。又一番闲谈下来,尚如卿已经敞开怀,有什么说什么,已经完全忘记尚天昊的嘱咐和季淮思身居帝位之事。
桌上的点心已吃光。谢熙桐又吩咐店小二上了几份。尚如卿最喜欢悦宝斋的龙须盏,甜甜酸酸的,吃得停不下来。
不知道怎地,聊到尚如卿家的几位兄弟姐妹,谢熙桐回答季淮思刚才的询问:“我与重远兄和明风平时不多往来,只和卿丫头稍熟一些。至于兰丫头,小时候倒玩得很好,如今不复以往光景了。”
季氏天下民风虽开放,但对礼义廉耻之类的道德观一向看得很重。尚如兰不像她这般叛逆野性,对待家人以外的成年男子自然不会像小时候那般随便不讲究。
谢熙桐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通过她偶尔打探尚如兰的情况。
不想让谢熙桐伤怀,尚如卿问季淮思:“李公子,我有些问题能不能问问你?如果冒犯了你,你可千万别怪我。”
季淮思眯眼一笑,手指从雕花方碟中捏起一块龙须盏放到尚如卿面前的小碟上,微微颔首:“无妨,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