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136)
后来二姐与风令雪一同离开长安以四海为家,尚如卿的胆子便学着两人越壮越大,粗野得一发不可收拾。到后来与他们偶尔书信往来时还敢伸手要钱了。
然而等真与风令雪面对面时,平时那些嚣张狂野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半分都不剩。
风令雪不知她心中所想,带着她来到城中一家颇为热闹的酒楼坐下。
多年未见,尚如卿有好多话想对风令雪说,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姑娘,也跟“亭亭玉立”四个字沾不上边。灯光通亮的地方看清楚风令雪,他的眉目也不复曾经的年轻气盛,随着年月递增沉敛了许多。
酒过三巡,尚如卿却未看到本该与他一道的人,便问:“二姐夫,怎不见二姐与你一道?”
风令雪放下筷子,笑容从脸上敛去,眼神的光黯淡下来:“小芝回将军府了。”
“二姐回将军府?!”尚如卿再一次惊呼出声:“二姐怎么会突然回将军府?那你为何不陪二姐一起回去?”
“前些日子我们收到明风的来信。我尚未问清何故,她便匆匆收拾行李回去了。几日前收到她的传信让我来扬州等她,估计这几日她便会到扬州。”
他的话像潮涌时的海浪,一波比一波猛烈,让尚如卿越听越震惊:“你们还与二哥有书信往来?!”
她的模样滑稽极了,凤令雪不禁笑道:“怎地,只许你写信找二姐夫要钱,不许你二哥写信报平安了?”
尚如卿闻言只得干笑着摸摸脸低下头,颇有些心虚的开口:“我也没真要到钱么。”莫非是因为尚如兰的事尚如芝才要回去?可若因尚如兰的事,尚如芝大可不必丢下风令雪独自回长安。
“能让二姐如此匆忙离开,连你都不带上一定是急事。我心里其实也颇为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别过于担心。兵来将挡,水来水掩。我之前还好奇小芝为何非来扬州不可?现下知晓了,大概是因为你在这儿。”风令雪叹息:“你怎么在扬州?”
尚如卿也跟着叹息:“此事说来话长。”
尚如卿敬风令雪如神佛,在他面前自然没有任何隐瞒。风令雪并不多言,只是沉默的听着,不时为尚如卿沏上温热的暖茶。
天色已深,寒风渐冰,尚如卿将这期间发生的事都说出来,心里亦轻松不少。风令雪瞧着眼前已经长开的小姑娘面色沉沉,心事诸多的模样,不禁感叹——记忆里那个看他时眼里有星星的少女已然一去不复返了。
两人聊得入迷,这时有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一溜烟跑到二人跟前,先是作了揖,便恭敬的对尚如卿说道:“卿小姐,王爷要小的来传话。夜色已深,请卿小姐尽快回府。”
尚如卿没见过眼前的小厮,但认出他穿的确是安王府的衣服样式。季淮冽怎么知道她人在这儿?莫非……他派人跟踪她?若真是如此,她就不得不跟他好好谈一谈了。
“看来安王爷对你很重视,生怕你玩疯了不舍得回去。”当年的尚如卿是个顽劣到无法无天的小姑娘,现在竟然成了安王妃,真是造化弄人。
尚如卿听出风令雪言语里的调侃,轻哼一声:“我看他是怕我在外面丢他的脸。二姐夫,你住哪一家客栈?”
“就在附近。怎么,想接我到安王府去住?”风令雪眯起眼睛,笑得揶揄。
“真不愧是二姐夫。我说其一,你便知其二。住客栈哪能比住在安王府舒服,还有人服侍呢。”
“不必了。我过惯随意的生活,不想被那些规矩甚多的地方束缚。”语毕,他越过近门的窗户往外瞧,又道:“确实有些晚了,你回府去吧。等你二姐来扬州,我再去寻你。”
尚如卿顺着他的目光也往外望去,有些意犹未尽道:“二姐夫,我明日再来寻你。许久没跟你一起切磋,我武功可精进不少。”
“喔?那确是该切磋切磋一番,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精进不少。”
两人约好,尚如卿便率先离开酒楼。跟着小厮一路回到安王府,尚如卿瞧着书房方向,问小厮:“安王爷回来了么?”
“早回来了,见卿小姐未在府中才遣小人去寻你。”
尚如卿沉吟片刻,便道:“你且下去,我去找他。”
小厮见尚如卿已经迈步走向书房,才毕恭毕敬的作揖退下。
季淮冽正坐在书案旁一手握着玳瑁折扇敲案台,一手支着下巴,两眸凝视着案上的一张地图看得入迷。尚如卿进来看到他少有的正经,不好出声打扰,便轻手轻脚踱到他身旁。
谁想到蹲在一旁歪着头睡着的红玄像被她惊醒了,扑棱起翅膀叫唤道:“卿卿,卿卿,心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