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思盈着淡淡的笑，目光似是无意的在尚如卿身上一撇：“怕叨扰到皇兄便没人让通传。”

“宫中事忙，圣上有何吩咐差人来便可，何需亲自登门？刚才你说卿小姐问的事是你授意？”季淮宇挑眉，语气忽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他既亲自来府，又怎还让尚如卿来寻自己问这问那？

季淮思似笑非笑，不急不缓道：“朕也很好奇四皇兄跟六皇兄说过些什么。若朕亲自来问，定会让六皇兄心怀芥蒂。其它人又未必见得着六皇兄，正好卿小姐来寻你，便请她帮忙了。”

他说才说完，小山正巧端了热茶进屋招待他。季淮思摸着尚有热气的茶顿了片刻又道：“其实朕来此一是给六皇兄带话，二是为了退避后宫里那些姑娘。”说完他又有意无意的瞄了眼尚如卿，神情颇有几分无奈苦楚。

尚如卿心中也思绪万千。感恩于他的及时救场，又对他越加生愧。与他目光撞上，尚如卿委实没什么脸面，下意识撇开了视线。

同时又好奇他怎会那么巧在这当口来找季淮宇？莫非谢熙桐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于是向季淮思禀报，季淮思才来“兴师问罪”？

“四皇兄来找臣只是希望臣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惶恐你怪罪他大意放了刺客进宫。”季淮宇说得平静从容，没有半分心虚：“我也曾劝他不必过虑，圣上自有裁断。谁知他竟包藏祸心……若臣能早些看清他也不至于让圣上和太后遇险。是臣之过，请圣上责罚。”

“六皇兄不必如此。谁能想到以四皇兄之力能做到那种程度？况且你也遇刺了，定也受惊不小。”季淮思呼了呼杯中热气，抿了一口茶又道：“不知六皇兄打算何时回封地？”

“难得回京一趟，又年节将至，臣打算过了年才回。”

季淮思颔首，俊脸上又是那副深不可测似笑非笑的神情：“立后大典正好定在正月十五，不如待立后大典结束后再回。”

季淮宇淡然一笑，原来凌厉邪气的脸一瞬生出几分平易近人的柔和：“圣上也该到这个年纪了。”

季淮思跟着笑，像是默认。尚如卿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聊，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季淮思忽然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后瞥向她旁边的笼子，神色泰然的问：“卿小姐，那是什么？”

尚如卿愣了愣方才恍然，忙拎起笼子掀开绒布对季淮思说：“我买来送玟王殿下的礼物，谁知他不喜欢。”

尚如卿本性难移，当着季淮思的面说话也不客气。季淮宇听了又不屑的轻哼一声，懒得给她好脸色。

狸奴再次重见天日，不停对人叫唤。长长的尾巴摇来摇去，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季淮思轻轻扫了季淮宇一眼，道：“六皇兄曾被狸奴挠过，从此便对一众毛团避之不及。卿小姐若没办法安顿，不如就让朕带回宫养着。”

皇帝开了口，她也不能说不给。尚如卿没有犹豫，十分感激的开口：“那太好了，谢主隆恩。”

季淮思放下杯子，起身道：“六皇兄，朕便不多留了。”他迈步向外，途经尚如卿身边时轻声道：“卿小姐，不如一道走？”

前兆

长安城随着日头推移逐渐热闹起来。车如流水马如龙，七十二坊像婴孩初醒，各种各样的声音越加喧嚣。厚重的晚霜被天光侵蚀挥散，高楼小坊露出原本的样貌。寒风瑟瑟，却吹不冷这热闹繁华的盛世。

车轮轱辘，碾过宽阔的青石路，华盖四角上的衍珠飞鸟泛出琉璃的斑斓光泽，宝相花纹的帷幕下垂着九子玲，随着车辇行驶晃出清脆声响。

车内隔绝了外面的寒冷，让人的内心也变得温暖起来。

季淮思坐在锦垫上，端着挺拔的腰身，正全神贯注的批阅着身前小案上叠放的奏折。小案旁放着四脚虎形暖炉，香气浓郁的热茶，还有文房四宝和几碟点心。

尚如卿坐在一侧，略显拘谨。她偷偷用眼光去瞄季淮思，还是决定先开口：“圣上你为何……”

季淮思头也没抬，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答道：“你在调查四皇兄的事？”

尚如卿心中猛然一震，一时间惊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季淮思仍低头看着奏折，“四皇兄一事有镜仪在调查，你不用牵涉其中。”

“我插手的事是熙桐哥哥告诉你的？”不该呀，谢熙桐不会做这种事。那季淮思又如何得知她在调查霁王之死？

“朕自有知道的法子。今日若朕不是恰巧出现在六皇兄的府邸，你打算怎么做？”季淮思终于抬首，目光灼灼地盯着尚如卿，眸里全是漠然和质疑。

“桥到船头自然直，总归有法子。倒是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