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106)
马蹄声越来越近,随后有一人踏着月色而来,长眉飞逸,目如朗星,在身后火光的衬托之下增了铮然之风。
思夏看清他时,险些要哭出来。
跟着他的人从街角甩出来,程弘也跟着来了,他带着自家人过来:“赶紧找这条街,穿青色袍子,饰银簪,大眼睛。”
张思远在泛泛灯火中看到了思夏的脸,也顾不上让那几个人停止寻找就跳下马来,朝她奔去。思夏也朝他走,可她没出息地腿软了,要倒未倒时,被张思远扶了起来。
难得他眼珠子转得飞快没个镇定模样,声音也是打颤的:“有没有受伤?”
思夏说不出话来,被他扶住的双臂在发抖。
张思远的心到现在也没稳,只觉在刀尖上滚了一圈,被扎了个鲜血淋漓。
他看她身上的斗篷像麻袋,一头乱发,一脸血痕,手上还端着弩,眼神儿瞬间冻了冰。
他捧了十年的小女孩,平日里就怕她出个意外,如今出门一趟,却弄成这个样子,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思夏强压紧张,抬眸看他,看他目光冷了,赶紧将弩递给他,又抬手解斗篷的带子。
张思远接弩,却示意她不要解斗篷,还把她兜帽拉了拉。虽然他看廖以煦不顺眼,可思夏这个糟糕样子确实需要遮一遮,只怪他没带披风斗篷之类的物件。
他行至廖以煦身前,双手奉还折叠弩:“廖都尉之物。”斗篷就先不还了,思夏还要多用一时。
廖以煦还刀入鞘,双手接弩。
张思远整理衣冠,恭恭敬敬朝他行礼,还没拜下去,就被他托了起来:“廖某不敢受郧公大礼。”说完还向他草草行了个礼。
张思远正正道:“多谢都尉出手相救。”
廖以煦很没面子,是他和冯时瑛吓到了思夏,还耽搁了她逃跑。他想要解释几句,但张思远已经转了身。
他要带思夏回家,要上马时就听街角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群人用箭打头,还有几个人高擎着火把,将半条街照亮了。
思夏发慌,张思远轻车熟路地握上了她的手。
程弘看张思远找到了人,领着人乖乖立在街角,此时斜着眼看来人,竟是巡街的武侯。他内心一哂,暗骂他们是一群草包!他回京过的第一个上元夜不甚开心,因为武侯无能!
武侯头领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群人在这里做什么?语气也不客气:“所有人都不许走,反抗即捕!”
程弘看里头安静了,便朝自己人递了个眼神,把路闪了出来。
武侯头领举过火把看了看,这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和两把刀,询问道:“怎么回事?”
没人搭理他。
武侯头领跌了面子,再一看廖以煦腰间的蹀躞带,干脆把面子扔到地上踩。
虽说长安城内五品以上的官有很多,但也不知这些郎君们的靠山是谁,眼前这位郎君兴许和金吾卫的巡街使相识……他们办事不利,再不卖个乖,恐怕一众兄弟都没好果子吃。
他忙上前朝廖以煦施了个礼:“这位……上官,某等刚刚巡街至此。”说完依旧没人搭理他。他苦着脸,心说赶紧解决了这件事才好,于是朝自己人一挥手,“这二人当街行凶,捆了,送万年县狱。”
谁也没涉及,他是个会办事的。
随后他又朝廖以煦道:“叨扰上官,某还要巡街,先告辞。”之后又恭恭敬敬地补了一句“上元安康”才领着人离开。
这边,张思远扶着思夏上马,他二人共乘一骑,朝胜业坊而去。程弘紧随其后,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廖以煦终于牵到了他的马,要上马时,发现地上有个闪光的东西,他蹙眉看了看,又弯身捡起来,是一根有些打弯的银簪,上面还有干掉的血迹。
他想起来了,这簪子是随着她袖口中的匕首一起掉出来的。簪子的主人当时只顾握着匕首防着自己,却没注意丢了东西。
簪子的主人越想越后怕,回到郧国公府后,整个人像是抽了骨头,歪歪扭扭要倒。
张思远将她扶稳了,思夏闷着头,眼泪往地面上砸。他往常是劝她别哭,此刻却不再劝了。
他打横将她抱起来,思夏就搂住了他,哭了个稀里哗啦。
李增赶过来时,心里不是滋味,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受了欺负,又气又急。他赶紧朝绀青道:“快让人烧水,服侍娘子沐浴!”
张思远将思夏放下,给她解斗篷,看她一脸脏污外,头发是乱蓬蓬的,后背全是土……
思夏被他的目光刺到了,她的手推开了他。
张思远意会,赶紧凑上去,她是什么样子,他也不会嫌弃。他紧紧搂住她,又抬手摸摸她的头:“你别多想,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