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魏国实行帝后共治, 皇后为“国之次君”,与皇帝同被称为陛下。
皇后因储君病重而忧思成疾,退居中宫静养,权柄便被魏帝完全收拢。
随着魏后交出国玺半印、暂时淡出朝堂,帝党与后党之间的局面自然逆转。
次年春,齐国向魏国送去联姻国书。
也差不多在此时,在东宫养病一年多的前储君李迎薨逝,享年十八。
“因筹备联姻事宜所需,魏后强忍丧女之痛重回朝堂。她力排众议,钦点前储君的伴读、裕王李典之女李凤鸣为和亲人选,魏帝封其为‘锦萍公主’……”
这个说法,与和亲国书上对李凤鸣的身份介绍一致。
可战开阳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垂了眼帘,不太敢直视萧明彻的目光。
“根据几名魏国客商所言,在此之前,坊间只知储君伴读为徽政院主司,粟琬。”
按魏制,储君在成年礼过后,便要自行点选东宫臣属组建“徽政院”,领帝后圣谕协理国政。
前储君李迎的徽政院只存在了一年左右,就随她的薨逝而树倒猢狲散。
但粟琬身份有几分传奇色彩,徽政院主司又是储君名下头号重臣,所以寻常百姓对她并不陌生。
“魏国客商们说,粟琬是魏国已故名将遗孤,祖上曾与李氏旁支联姻,勉强沾点魏皇室外戚血脉。她自幼父母双亡,因天资出众被养在东宫,做为储君李迎的伴读。李迎组建徽政院后,粟琬便被点用魏主司。”
战开阳深吸一口气,心跳飞快。
“李迎薨逝,徽政院解散后,粟琬拒绝了二皇子李运的延揽,自请去为前储君李迎守陵,之后再未公开露面,无人知晓她的去向与结局。”
按常理,一国储君通常不会只有一名伴读。
但相比被人熟知来龙去脉的粟琬,魏国寻常人对“裕王之女李凤鸣”这位储君伴读就非常陌生。
她好像是在储君薨逝之后,才凭空被众人知晓。
“殿下,您说,王妃真正的身份,究竟是哪一个?”战开阳实在太震惊,问出这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萧明彻却波澜不惊,神情语调都不咸不淡:“你觉得呢?”
虽是反问句,但他心中早已有所揣测。
战开阳查到的这些,只是使他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而已。
战开阳咽了咽口水,没敢吭声。
就眼前这些消息来推测,李凤鸣真正的身份,大概就在“魏国前储君李迎”与“前徽政院主司粟琬”二者之间。
若真相是前者,战开阳只是想想就觉得荒唐,哪敢说?
一国储君诈死,沦为远赴异国和亲的公主……
坊间最天马行空的话本传奇,也不敢生编如此耸人听闻的情节啊!
萧明彻并无深入探讨的意思,只冷淡睨他:“不管你怎么想,记得闭好嘴。”
“是。”
*****
十五这日,李凤鸣进宫接受皇后教导。
在宫门外的白玉桥前下马车时,却意外遇见也今日进宫的闻音。
其实并不止闻音。
此刻白玉桥前热闹非凡,停着不少马车与轿子。
雍京城内大半有头有脸的命妇及贵女都来了,大家都精心盛装,场面可谓衣香鬓影,极为养眼。
虽说萧明彻是如今为数不多的开府亲王,但因不受齐帝爱重,他在朝中的地位有些尴尬。
齐国女子婚后就是个妻凭夫贵,萧明彻如此,李凤鸣当然不会太受追捧。
各家命妇贵女认出李凤鸣身份,也只是上前简单行礼问好。
之后便各自退开,异口同声请她先行上桥,并无簇拥攀谈之意。
李凤鸣非但不在意,反而心情愉悦,看她们每个人都像是看着行走的金锭——
她鼻子灵光,接连从好些人身上都嗅到了熟悉的香粉或脂膏气味。
由此可见这些都是她的大主顾。她对主顾怎么会有怨言?
李凤鸣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与闻夫人低声打了招呼,便带着闻音走在众人之前。
上了白玉桥,李凤鸣边走边小声向闻音发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也在今日进宫?”
闻音闷闷哼了一声,挽紧她的手臂。
“皇后昨日突然命人传令,说凡是家中有女儿年过十五、尚无婚约者,今日就要带进中宫去觐见。”
“难怪我没得到风声,”李凤鸣点点头,又问,“为着什么事要各家未婚小姑娘都入宫觐见?不会是皇后突发奇想,要帮这么多人牵红线吧?”
齐国皇后又不干政,除了这个,李凤鸣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谁知道?昨日来传令的人并未细说,”闻音苦笑嗤鼻,“若皇后真要替大家牵红线,我母亲倒是巴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