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是她想多了。
萧明彻近来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听到这些闲话的。
所以,这天夜里李凤鸣懒洋洋靠坐在床头,询问自己该不该陪同他在集望时露面时,萧明彻愣了片刻。
他站在床榻前想了想,疑惑端详李凤鸣:“你不想去?”
“不是我想不想去,而是你需不需要我陪同。”李凤鸣以绢捂唇,撕心裂肺般咳嗽起来。
她这话让萧明彻听得眉心微蹙,但见她咳得这么惨,便收声沉默,转去倒了温热的雪梨甜汤来。
眼下才夏天,还没到雪梨成熟的季节,这都是去年的梨子腌制下来的。
虽不是鲜果,却别有一番风味,止咳化痰也极好。
就着萧明彻的手咕噜噜连饮几口后,李凤鸣抬头又问:“你还没说,我到底去不去?”
她这几日咳坏了嗓子,方才又咳一通,此刻让甜汤浸润过,说话声音也还是嘶哑的。
萧明彻听着她中气不足的哑音,有些心疼,却愈发觉得她古怪。
这女人向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要是放在之前,若她因身子不适而不想出席正式场合,她才不会管他“需不需要王妃陪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能有十个八个托辞,保管合情合理,让他只能顺着她来。
可她今夜接连两次用的都是问句,始终在等待他的决定。
虽是小细节,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明彻还端着那盏甜汤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睨她:“为什么非要我来定夺?”
“这是你淮王府的事,自然该由你定夺啊。”李凤鸣奇怪地瞥他一眼,自顾靠回床头轻咳顺气。
她已经想明白了,萧明彻并非需要她牵着走的小娃娃,她也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完人。
不能再犯越俎代庖的错了。
盟友要有盟友的自觉,该配合时配合,不必插手过深。
萧明彻眉心蹙得更紧:“什么你的我的?”
“你好啰嗦,”李凤鸣睁开眼缝,嫌弃地斜睨他,“你直接说我去是不去就行了,痛快点。”
萧明彻没想明白她究竟是哪里古怪,但心里总是被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堵得慌。
于是他故意在言词上耍了个心眼:“你若不想去,那也好,省得我费口舌劝你。”
“知道了。”李凤鸣闭眼点点头。
“知道什么?”萧明彻瞪着她,“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想劝你不去?”
“为何?”
萧明彻心中堵得更难受了。
他哪会看不出,李凤鸣完全是顺着他的话在敷衍,仿佛他怎么说就怎么是,半点好奇都没有。
这真的很不像她。
他板着脸道:“夏望取士,第一轮‘集望’,其实是以貌取胜。”
各国选拔官员制度虽不同,但在量才、品德之外,明里暗里还是要看外貌的。
毕竟,若入朝为官,无论官职大小,多少都代表着朝廷的威严体面,若长得奇形怪状,那可真不合适。
但别国对“以貌取人”这种事,都是放在台面下不言明的。
惟有齐国在此事上过分坦荡,直接设置了“集望”这个环节,并允许百姓参与,活生生将以貌取人这事办成了个公开的盛会。
李凤鸣倏地明目大睁,好奇地盯着他。
“人的长相有时是各花入各眼的。若有几个士子各方面才能都差不多,唯有外貌难定高下,取士台上的大人物们意见又出现分歧,那最后按什么标准来定谁更好看?”
“在场百姓投花掷果,谁得的花、果多,谁就不会出局。”
“这不就等于,朝廷费钱费力办个盛会,让大家公开来赏美男?!”李凤鸣激动得都破音了。
这未免也太有意思了!她是真没想到齐国人这么敢玩。
见她兴致暴增,萧明彻心中闷气稍解,很刻意地自说自话:“你若不想去,那最好。”
“我想!我很想啊!”李凤鸣疯狂点头,边咳边道,“让我去吧!”
“你方才不是让我决定?那我决定,你还是别去才好。”
说着,萧明彻走到烛台边,吹灭了灯火。
寝房内顿时陷入黑暗。
掀被上榻后,他就听李凤鸣急切保证:“我绝不坏你的事。若你有什么计划不方便带我露面,我可以做别的装扮,悄悄以另外的身份去!”
“没计划,更没不方便,”萧明彻没好气地冷笑,“我只是怕你若去了,不知要买多少花果给别人。”
李凤鸣怔了片刻,沙哑笑出声。
她咕噜噜滚进萧明彻怀里,抱住他的腰:“哟,堂堂大齐淮王殿下,怎么还学会拈酸吃醋了?”
这说法对萧明彻而言真叫个不三不四。他作势要掰开环在腰间的藕臂,却并没有当真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