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山(5)
沈陌平日里通常是没有什么耐心,但听他说起神医岳有枝在何府做客,便有心攀谈了起来。
那仆役说道:薛堂主一直重伤难愈,何副堂主四处求医不见好转。听闻岳神医在合黎山中隐居,好集刀剑。何堂主乃是打造兵器是行家里手,献出 “麒麟刀”送与岳神医,岳神医收了礼,便下山为薛堂主诊病。
沈陌暗道:岳氏世代为医,岳神医虽为女流之辈,承父之志,二十多年前为先皇诊病誉满天下。之后不知所踪,原来隐居合黎山。不过说起收集刀剑的喜好,竟和爹爹一样。
次日破晓,沈陌将草药剪剪切切,一一摆弄晾晒,又将自己的佩剑每个地方都擦拭了几遍,忙得不亦乐乎。
直到中午,何府中派人来请用餐,沈陌又以伤势为由推了,独自用过饭后,央求着那仆役带着他,到了岳神医居所。
沈陌恭敬地大声道:“在下沈陌,听闻岳神医在此,慕名而来。在下得来长剑一把,若得岳神医赏识,也算这把剑的造化。”
沈陌现在手中的佩剑,是其父沈淮千金购得,冠礼时赠给沈陌做成人礼的。
开门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沈陌忙道:“得闻神医喜好名剑,愿将自己的佩剑奉上,只求岳神医能见见沈陌,能对沈陌的医术指点一二。”
小女孩见到他精神俊朗,笑嘻嘻地接过沈陌剑道:“你等着。”
屋内只听得“铛”的一声,似是重剑落地,接着传来落寞的声音:“景行剑,出自长安铸剑大师肖若安之手,沈公子,这原是雍国公世子的佩剑吧,按着你的年龄来看,你应该是沈府的二公子吧。”
沈陌不想在这里能遇到爹爹故知,忙问道:“岳神医是认识我爹爹吗?”
岳神医声音冷冽清透,透过一丝缝隙都没有的木门传了出来:“山野乡人,怎会与雍国公世子相识。我自来不见外人,沈公子见谅。”
说完,小女孩开了门,将长剑塞给沈陌,还笑嘻嘻地做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轻轻摆手,小声说道,“不行”。
沈陌不知所以,一腔热情闷在胸中,又好言求了几次,屋内再没半分动静,才悻悻而归。
过了五日,沈陌的伤也好了五分。
这五日,李斐将马山镇防戍逐个查勘,马场杂役逐一筛检,和谢挚兰临走时交代他仔细勘察的预想一样,营内有内奸。
李斐治军严明,将通敌内奸当众杖毙,又抓出素日里散逸疏懒之徒,或责处或除籍,各营一时上下纪律严肃,令行禁止,营中赌盗之风顿息。
待诸事完毕,李斐命令边戍回防,和沈陌二人回姑臧。
沈陌被李斐一路上寸步不离得跟着,心里十分憋屈,屡次提出抗议,费尽了口舌。
李斐也不多说,只是以“将军令”为由顶回去。
沈陌挫败得病气更甚,见到周边景色,虽是冰川汇流,水流潺潺,绿草茵茵,牛羊遍地,村烟升起,但是也毫无喜乐而言。
这日清晨,一缕朝阳通过山坳斜映在小溪。
峡谷深处有个小村庄,沈陌记得他上月采药时,因山洪爆发借宿过到一人家里,便顺道致谢。
这个小村庄乃是大魏、柔然、突厥等各部族混居。
当前,北境的柔然为大魏最大边患,遍及大漠南北,柔然可汗远交近攻,联合周边各部对大魏骚扰掠夺;大魏也时发兵北伐,沿边屯军田,设军镇,驻重兵,拱卫都城。因连年征战,许多柔然、突厥百姓也开始向南迁移,与大魏百姓共同生活,移风易俗。
这个峡谷便是魏、柔然、突厥百姓为躲避战乱迁徙至此,定居形成的小村落。
李斐这一路上听沈陌磨叽得耳朵都已经起了厚茧,终于大发善心,同意一同前往。
二人顺着小溪向峡谷深处走去。
刚一拐进峡谷,隐隐约约的叫骂声、哭喊声在峡谷的两山间混在在潺潺的溪水声中。
李斐心中迟疑,快步走着超过沈陌,前去探个究竟。
绕了一个弯道,声音越来越近,只见十几个盗匪不断挥动长鞭,抽打遍体鳞伤、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少,后面跟着满车掠夺物资,再往后便是成群的马羊。
一个青年脚下蹒跚,鲜血从小腿处流出,淋漓不断洒了一路,一时跟不上队伍。
一盗匪不耐烦,便拔刀刺去。
旁边的一个突厥头饰的老妇人为救这青年,撞上了闪烁着余晖的弯刀。
“噔的一声,那弯刀应声而断,那老妇人被吓得都忘了躲避。
这些盗匪避开人口密集的村镇,专挑这偏僻村庄下手,一路上畅通无阻,增添了许多大无畏的莽撞精神。这个打断他手中利器的石子无疑是对他们权威的挑战,傲慢的火焰,又因四处勘察无半点人影,疑虑和愤怒在胸膛中熊熊燃起,一声令下,十几人均已戒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