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相与还(39)
耿阔的手时不时搭在女人的腰上,女人却并不介意。盛荷衣也伸手去挽耿阔的右臂,一路说说笑笑,他们看上去如此亲密。
这里是商业街,年轻的小情侣随处可见。耿阔与盛荷衣散步在其中,不曾给人半点违和。
透过挡风玻璃,俞幼平静静瞧着二人行近,再离去。白天,他刚去医院换过药,女友要他在这附近的网红餐厅带些糕点回去。左手缠着绷带,肩上的钢钉还未拆。
才停好车,就瞧见盛荷衣兴高采烈地往楼上走去。
不知为什么,在车里坐了一下午、一晚上。
而此刻,没有嫉妒,没有羡慕。看到盛荷衣与耿阔在一起,他只是……不太舒服。
他想,一切本不该如此。
第 7 章
黄凛柔去了新城。
小女孩看起来是打算在新城过冬,听不到楼上的“你好,欢迎光临”,日子倒格外寂寞。
这一年暑期很热,风扇呼呼地转,衣服、被子,都持续发黏。身上出的仿佛也不是汗,是油。代谢似乎变快,早上洗过澡,夜里随手一搓,就能搓出泥。
天燥热,人也燥热。根据往年的经验,此时应是旺季。但刚出来没几天,她须得老实点。
万一有人盯梢呢?
她可不想再睡那又硬又挤的大通铺。
好在,养起了阔阔。
因不想让阔阔太拘束,刚一带回家,盛荷衣便把它从笼子里放了出来。阔阔有些害怕,起先,她把它放在哪儿,它就趴在哪儿,瑟瑟发抖,一动不动。后来慢慢熟悉,阔阔也敢在次卧中来回走动了。
盛荷衣往床边摆了张棉垫,把阔阔放在上面。阔阔很喜欢那张垫子,趴在上面又挠又咬,不亦乐乎。闲暇之余,它总是打量自己的主人。而每当主人发现它在看自己,便会把它抱上床去。
“阔阔,你喜不喜欢我呀。”主人经常问。
问这些它根本听不懂的话。
见它不回应,主人又会叹叹气。
阔阔不解。自己只是只狗啊,主人为什么要问这么高深的问题?
……
八月五号,耿阔他哥出院。据说还没拆线,不过已经能独立行走。盛荷衣没有去问“为什么你哥欺负我这件事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不拦着”,又或者是什么“你哥把我弄成这样,你怎么还跟他有说有笑”。
她已经过了好奇这种事的年纪。
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吗?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有很多不清不楚。
追根究底,会伤心的。
“衣衣,什么时候回家呀?爸爸想你啦。”
——父亲留言道。
手指轻点,将消息清除。退出聊天界面,聊天框却还挂在那里。看到头像也觉得烦,索性连窗口一并删掉。
想哭。
母亲死后,继母上位,她便从那个“家”里剥离出来。像脱落的墙皮,砸到水泥地上,四分五裂。
不提还好,一提到母亲,盛荷衣的火气噌噌上涨。“你想我干嘛?我用得着你想我吗?‘回家’?你那个‘家’欢迎我吗?你那个老婆欢迎我吗?我哪里有‘家’?你让我回哪儿?”
一连串质问打出来,最终却没有按下发送。
刨根问底,会伤心的。
“不回。”她道。
***
初二的暑假并不清闲。
学校统一补课,上午两节,下午两节,一周六天。和平时唯一的不同,是不用穿校服。
在严密的监视下,俞幼平与盛荷衣一言一行格外慎重。见没有过格之举,老师的神经也渐渐松懈。
约会地点从教室转换到小操场。
大操场在教学楼前,是泥土地,一般用于学生跑步、做操、散步。小操场在教学楼后,水泥地,一般用于打篮球、上体育课。
因面积过小,体育老师也不爱到这儿来。
发现这个地方,是学校组织清理杂草。此后,小操场便成了约会专用场合。
对于男女之事的了解,盛荷衣还只停留在概念。女孩子,鲜有接触更深的渠道。除了生理课上一板一眼的教学,就只有课外书中点到即止的描写。向同学问起,也没人同她说。
这个年纪,孩子们自动就分成两拨。早熟的一起玩,幼稚的一起玩。谈恋爱的一起玩,看动画片的一起玩。
而盛荷衣夹在中间。
她又谈着恋爱,又看着动画片。
如此,便导致没人与她做朋友。早熟的嫌她幼稚,幼稚的嫌她早熟。
她只有俞幼平。
听戚玉冰与其他女孩子谈论《红楼梦》,她便也买了《红楼梦》来读。谁知才看到“梦游太虚幻境”,便羞得看不下去。
又读《西游记》。读至白骨精出场,又是面红耳赤。耐着性子往后翻,像做坏事一样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