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心(6)
不曾想,喝了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她就疼得死去活来,胎儿没多久被打了下来,大夫说都成形了。
她气恨之下,不及细想,抓了阿暖就是一顿毒打。
阿暖喊冤,说不是她干的,后来就晕死过去。
是炎钰将阿暖护了下来,他说王府人多手杂,谁知道是谁下的手,没准是他那些兄弟们下的手。
她静下心来想想,或许炎钰说得也对,暂时放过阿暖。
可查来查去,还是查到了阿暖身上。
她又将疑心转移到阿暖,她想不明白,难道真是阿暖?
就算阿暖生下炎钰的长子,也不可能继承世子之位。
如果不是因为世子之位?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就时时发作阿暖,阿暖还是咬定牙根说不是她干的。
三年来就这么一直反复着,阿暖渐渐不辩驳了,逆来顺受,一言不发。
裴氏冷眼观察炎钰的态度,她发现,不管她怎么折磨阿暖,只要阿暖没死,就全在炎钰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哪怕是当着炎钰的面,赏了阿暖一碗汤药,打掉她腹中的孩子。
炎钰也只是大怒离府,好几个月不曾踏进她的院子……如此而已罢了。
所以,她愈发变本加厉。
寻常罚跪、劈柴之类的都是小意思。
比如下雪天,让阿暖跪在她寝殿外头守夜。
大冬天,让阿暖去冰河里洗衣服。
夏天,让她手捧着冰块给她去去暑气……
她想着法折腾阿暖。
三年下来,她估摸着,阿暖不死,也离残废不远了。
不曾想,斜斜杀出个十皇子。
裴氏知道,要不是十皇子暗地里寻医问药,阿暖怕是早就死了。
想到这儿……裴氏突然想起一事。
“走,去阿暖的院子。”
裴氏带着大丫鬟春月、秋实来到阿暖的院子。
这个院子连柴房都不如,好赖柴房还有个名字。
而这儿……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能称它为……阿暖的院子。
这里是王府最偏僻的角落,王府再喧嚣也传不到这儿。
此时,丁香花开得正好,院子里零零落落掉着些丁香花瓣。
院子一角被整理出来种了些青菜,正翠油油冒着新长出来的嫩叶。
院内有张石桌,四个小石凳,窗檐下堆着些杂物。
门墟掩着,静悄悄的,不知阿暖在里面做些什么。
闻着丁香花甜香的味道,裴氏忽然觉得这间小院整修一下,也是个不错的所在,难怪阿暖会选了这里。
阿暖还不知道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正在用自己做的药膏敷腿。
见王妃来了,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给裴氏见礼。
几年来,裴氏想着法折腾她,要说阿暖一点不恨裴氏……那是不可能的。
可自从半年前,见到了那一幕,连那点恨意都没了。
她不知裴氏今天前来,又要怎么折腾自己,闭了闭眼,没准今天,就要给丁香花做花泥了。
裴氏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破败不堪,既不挡风,也不避雨,散发着一股子霉烂的味道。
虽然这几年,她一直苛待阿暖,却没换了她的住所。
半年前,阿暖突然自请搬到这间破败的小院。
这里,当然不能跟阿暖以前的住所相比,她没有不允的。
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想来,阿暖跟炎钰的关系,似乎是从那时起了变化……
裴氏看了一圈,在阿暖刚刚上药的圆凳坐了下来,这儿……也只有这么一张斑驳不堪的圆凳。
裴氏坐下后,没有马上说话,阿暖低垂着头,也不言语。
屋里就这么静寂着。
不知过了多久,裴氏终于开口了:
“王爷心里的女人是谁?”
阿暖猛然抬头,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裴氏开口的第一句,竟然问的是这个。
她垂下眼敛,摇头道:“奴婢不知。”
裴氏歪头仔细打量阿暖,素麻布罩裙,头上用一根木簪子挽着头发,头发微微泛黄,肌肤略显苍白,下盘不稳,却努力维持着身形的挺拔。
“阿暖,那碗药是王爷下的,对吗?”
裴氏的第二句话更让阿暖心惊。
她不知裴氏今天怎么了,炎钰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她今天很反常。
阿暖头垂得更低了,动了动唇角,低低道:“奴婢不知。”
“阿暖,三年来,代人受过,不委屈吗?”
阿暖的眼睛涩得厉害,能不委屈吗?
为了她没做过的事情,受折辱、羞辱,还没了一个孩子,她怎能不委屈!
可她的事,又怎是委屈二字能说清楚的。
“我虽苛待你,却没换了你的住处。半年前,你自请来到这儿,是想避开王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