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娇宠(92)
程淮启挑了挑眉。
一向知晓她聪颖,却没想到此事内里复杂、弯绕许多, 她竟这么快猜到了。
那日他知晓潘王曾于大邺十年来北邺上贡后, 相隔不过四日果果,便又收到了另一条消息。
——潘王曾与容嫔有一段过往。
届时, 潘王与容嫔尚且年轻,此二人自小便青梅竹马, 感情甚好, 相约一旦容嫔及笄, 潘王便要将她明媒正娶入王府。
此事于南阜都城之内,知情者不少。
邺谨帝登基后,以武力震慑四方, 南阜不仅每年要向北邺上贡,每隔五年, 还要送一女子前去和亲,以维护两国邦交。
大邺五年,容嫔在经过一番千挑万选之后, 受封成为公主,嫁入北邺和亲。
潘王从来胸无大志,平生只愿得佳人一心,与其共游世间山水,却没想半路遭至如此打击,受这生离之苦。
容嫔动身前去北邺那日,潘王便立誓,此生再也不娶。
其后,他独身一人履行诺言,游遍世间山水,一时传为佳话。
但因他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段佳话传了没多时,便又随风而去了。
如此一来,程淮启便更能肯定,潘王那次来北邺上贡,只是为见容嫔一面。
也就是在那次,容嫔怀上了陆容予。
他又再找宫中老人打听昔日容嫔之过往,桩桩件件皆有据可寻,此事便是板上钉钉。
窗外带了些许凉意的风将玄色衣袍掀起一角。
程淮启神色顿了顿,双手负于身后,抬腿迈出门去。
“去碧芙园。”
——
程淮启到碧芙园时,天色已经十分晦暗。
今日无星无月,只剩一片湛蓝,蓝得空寂。
他还未进屋,便听见里头传来小姑娘恹恹的声音。
“端下去罢,我今日并无胃口。”
“小姐,好歹吃些罢!只靠方才那几口鹿肉,怎能吃饱?”
“端下去罢。”
梳雪见她执意不肯,只好端着一口未动的饭菜出门。
她甫一绕过屏风,便见着门口站着七殿下。
梳雪福下身要见礼。
程淮启伸手拖住她手中的盘子,又摇了摇头,令她不要出声,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进屋去。
陆容予闻见那菜香又一阵阵扑入鼻腔,心中更加烦躁,干脆如孩童赌气般,直将身子与脸一道扭向墙壁那处。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二字。
程淮启失笑,大步流星走至她跟前,从背后将人揽入怀中。
熟悉的清香将她包围。
陆容予一怔。
又听头顶那熟悉的嗓音传来。
“我喂你吃些,可好?”
怀中的身躯明显一僵。
程淮启又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俯下身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哄道:“我知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有许多担忧,但我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你着实无需挂心。”
见她还不肯说话,程淮启又道:“潘王前两日已因意外而亡。”
“……什么?!”
潘王虽不是她生身父亲,却也一向待她如同亲女儿那般好。
……怎可以!
陆容予终于肯抬头看他,一双眸子中写满难以置信,登时只觉心颤体凉,似是被捅破了泪泉似的,啪嗒啪嗒直掉眼泪。
方才知晓自己这荒唐的身世与荒唐的情意,现下又得到潘王已死的噩耗。
果真是祸不单行吗?
陆容予怎么也不敢相信,不久前还好端端的来看自己的潘王,转眼间便已身首异处。
她瞪大着眼,不停地摇头,口中还一直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你定是在唬我……”
程淮启没料到她竟是如此反应,登时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接过画婉递来的帕子,弯下腰来,轻手轻脚地替她拭泪,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得,方才猜测自己身世之时如此聪颖,此时却拐不过弯儿来了?”
“潘王并非真死。”
正哭得伤心欲绝的人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抽噎几下。
心情一下天上一下地上,晃得她晕乎乎的。
“并非真死?”
“那他为何要诈死?”
这回轮到程淮启愣了。
他都已将话说到如此地步,她若还未明了……
程淮启眸色变了变,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看着自己,眼中含了些笑意。
“将你方才之猜想说与我听。”
听他这么说,陆容予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之推断,兴许错得离谱。
她粉润的樱唇一张一翕,支支吾吾道:“我……我以为,我乃容嫔所出,而你我……乃同父异母的兄妹……”
程淮启挑了挑眉,略一思考,便明白她心中是如何推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