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娇宠(69)
可她的眼泪偏偏像决堤了似的,怎么也擦不完。
程淮启无声地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大掌在她薄薄的背脊后面一下一下地拍着:“这几日……你受苦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陆容予便觉得愈发委屈,本还无声地掉着泪,这下却嘤嘤呜呜地哭起来,气都快要喘不上了,眼泪鼻涕混着,胡乱抹了他一身,一张小脸哭得通红,梨花带雨的模样。
就算观者有再硬的心肠,也忍不住软下来。
他看她这幅模样,觉得娇憨可爱得紧,把怀中娇软的身躯抱得更紧了些,又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窝上,好言好语地哄:“不哭了,是我来晚了。”
程淮启一向与女色不合,生平最热爱之事便是纵横沙场,与陆容予之经历,是他第一回 与女子相处,今日亦是第一回这般耐下性子哄人。
于是,他空有一副好态度,却没什么经验,甜言蜜语却一句不会,哄来哄去的,也就这两句话,陆容予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心里却没好受半点。
小姑娘也不知自己在恼什么,只是这时好容易脱开困境、心安下来,前几日又受了那许多苦,皆是因他而起,便忍不住闹他一番,当即小嘴一扁,竹筒里倒豆子般,委屈巴巴地控诉了起来。
“你可知小年那日,我在园中等了你多久?你便是被什么事牵绊着了不能来,也该提前与我知会一声,亦好过我在冰天雪地里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
“你可知那牢中又黑又冷,还臭极了!我日日在那脏污之处与虫鼠为伍,提心吊胆、惶……惶惶不可,不可终日……”
说着说着,她便又忍不住回忆起前几日那生不如死的景况,眼泪复又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在他玄色的前襟上砸出一朵朵深黑色的泪花来。
小姑娘的嗓音不似平日里那样嗲与糯,沙哑中却又带着别样的娇嗔,愈发可爱。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话也说不完整、气也喘不顺畅,还十分丢脸地打了个哭嗝。
程淮启低低地笑,只觉接连着几日未眠积累的疲惫与困倦,皆被她此番毫无界限的亲昵言语一扫而光。
“呜呜……你竟,竟还要,取笑我!我为你受了这,许多苦……”
听到他笑,陆容予又羞又恼,气得捏起粉拳,用力朝他胸前砸去。
她本就没什么力气,更何况这次生病,将她命都烧没了半条,这一拳就更加绵软,可没想到,程淮启却一反常态,十分痛苦地闷哼了声。
那隐忍的声音十分短暂,转瞬即逝,却被陆容予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瞬间觉得不对,想从他怀中挣开,却没想被抱得更紧了些。
“你放开我。”
小姑娘沉闷又固执的声音从胸前传来。
程淮启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仍未松手,任由她掰扯自己的手臂,一动不动,只低声道:“喃喃,让我抱一会儿,你乖些。”
程淮启这样坚强隐忍的人,若非大伤,绝不会让自己察觉出一星半点。
陆容予太明白这一点,于是愈发担心,说着说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冲他吼:“你快放开我呀!”
他仍不言语,她便继续凶他。
“你若是非要瞒着我,我便这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你了!”
程淮启叹了口气,无奈地松了手。
陆容予从他怀中出来,这才仔仔细细地将面前的人打量一番。
几日不见,少年清瘦不少。
他发髻虽齐整,眼中的红血丝与眼底那一片明显的青黑却将他的疲态毕露,连下巴也冒出了些许青青的胡茬。
看起来,竟像是连着好几日不眠不休的模样。
陆容予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眸,心口蓦地一痛,右手抚上他的脸,又一路向下,极其小心地去解他的衣襟。
程淮启迅速握住她的手,无声地拒绝。
“让我看看。”
小姑娘的声音很小,话语却极坚定。
她挣开他的手,将他上身的衣物一层层褪到腰际。
少年的身躯线条流畅分明,满是肌肉,十分有力,可这一块块虬结的肌肉上,却横七竖八地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箭伤、刀伤、剑伤混杂,旧伤还未好全,便又添新伤,一层叠一层,深深浅浅、触目惊心。
他胸前还缠着几圈厚厚的纱布,有斑斑血迹透过那层薄白渗了出来,甚至沾到了最里面的里衫上。
方才,应当就是自己打的那一下,让他这处新添的伤口又溃出了血来。
陆容予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当下惊讶地张着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她指尖小心翼翼地触上那处血迹,抬眸望着面无波澜的人,颤着声道:“可是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