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娘儿俩现在住哪儿了?”李苒关切道。
“先跟桃浓挤一挤,我跟她说了,找个前店后院的,最好找个能买下来的,已经没事儿了,你放心。刚才侯爷传了话,让我赶紧去一趟兵部,我现在就过去瞧瞧。”
周娥回来的很快。
愉快而去,垂头而回。
周娥靠着门框,头从帘子外伸进来,有几分有气无力的和李苒交待道:“我得出趟远门,半个月吧。你去一趟清风楼,那个,万寿观那边儿。”
万寿观三个字都没说完,周娥已经放下了帘子,李苒急忙追出去问道:“什么时候?”
“就现在。”周娥头也不回的挥了下手,垂头耷肩往后院去了。
李苒看着周娥进去了后院,低头看了看衣服,抬脚往外走了两步,又站住,提高声音叫了声小云。
小云应了一声,从茶水房出来。
“周将军要出远门,我现在要出去一趟,车……”
李苒看着小云,小云忙曲膝笑道:“姑娘是要让人备车是吧?我这就打发人去说一声。”
“嗯。”李苒微笑应了,放慢脚步,往二门过去。
二门外,车夫已经等着了,李苒上了车,吩咐去清风楼。
长安侯府离清风楼极近,李苒在清风楼前下了车,石南那个小厮站在清风楼门口,看到李苒,并未迎上去,欠了欠身,转身往后。
李苒跟着小厮,进了后面湖边一座雅间。
谢泽站在正屋门口,让进李苒,示意她坐。
“周娥走了?”谢泽倒了杯茶推给李苒。
“正收拾东西呢,说要出去半个月?”李苒端起茶,抿了一口。
“一个月。”谢泽再给自己倒了杯茶,“去军马场喂一个月马。”
李苒差点呃出声来,“是你?因为……那家脚店?”
“因为她不知轻重,竟敢把你拎了出来。”谢泽语调中透着明显的恼怒。
李苒没敢接话。
周娥拎她出来,她心甘情愿的被周娥拎出来,论起来,她这个错,一点儿也不比周娥小。
“还没吃饭?”谢泽看着明显心虚的李苒,见她点了下头,蹙眉道:“先吃饭。”
“嗯。”李苒垂头应了,拿起碗,先盛了半碗汤喝了,又吃了半碗饭,放下了碗。
西青和槐枝上前收了饭菜,重新沏了茶端上来。
“周娥十五岁从军,到现在,三十多年,她是个老**子。
当了十几年的将军,到现在,刑统背不全,军法也背不全,有了事儿,不管什么事儿,都是照**子那一套,先出一堆歪主意。”
谢泽看着李苒喝了半杯茶,哼了一声,接着刚才的话,声音冷厉。
李苒后背紧靠在椅背上,大气不敢出。
他生气了。
“这事不怪你。”
谢泽看着坐的笔直,一幅受惊受训模样的李苒,语调缓和下来。
“长安侯必定没交待过你这些,我该早跟你说,是我疏忽了。”
李苒暗暗舒出口气,稍稍放松了些。
“周娥这个人,极讲义气,就是太讲义气了,不分轻重,也从不衡量得失。
你说她战功卓著,却没能象其它人那样,开府建衙,那是因为,她拿她的军功,换了痛快两个字。”
“嗯?”李苒眉毛挑了起来。
“周娥七八岁的时候,被人伢子卖进了甜水巷,十五岁那年,她逃出京城,投了军。
先皇称帝的时候,论功行赏,她只要报仇,皇上就允了她,按功劳折算人头,她立下的功劳不够,还倒欠了十几颗人头。
砍头的地方也是她挑的,就在龙津桥上,她一口气砍掉了二十九颗人头。”
李苒听的再次挺直了后背,轻轻抽了口气,怪不得甜水巷和各个瓦子里的那些人,那么怕她。
“她是个天生的战士,若论攻防对阵,领兵冲杀,临阵应变,军中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在军中极有威望。
可她自始至终,都是为副,从来没独领一军独挡一方过,不是因为她是女人,是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谋定而后动,什么叫思虑周祥。”
李苒这一次呃出了声。
周娥看起来,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稳如泰山,极有大将风范。
谢泽看着李苒满脸的怎么会这样,哼了一声。
“她刚领千人队时,连沉住气、不动声色都做不到,练兵的时候,皇上盯着她,耳提面命,想了无数方法,后来,总算教会了她用扎马步来稳心神。
你以后要多留心,要是看到她岔开双腿,像是在蹲马步,那不是稳如泰山,那是慌极了,她快撑不住了。”
李苒一下子想起来昨天早上在脚店里,周娥岔开的双腿,那一幅稳如泰山的模样。唉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以及该有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