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我的妞儿(67)
其实,在T城,我并未见过你的家人。
那天下午我在你家楼下晃悠,你的手机关机,结果,我出门的时候被车子撞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儿,只是一点皮外伤。
我现在在青岛给你写信。我是回来找你的,可你已经走了。
我刚刚托朋友帮我订机票去了,如果顺利的话,我明天中午就能过去。你在哪儿呢?北京那么大,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上网看到我写给你的这些字。
咱们先来个小小的约定好么?
明天晚上8点,三里屯BAR STREET,那里有一间叫“黑屋”的酒吧,我会一直在那儿等你,如果你能到,那当然最好,如果你万一没能看到我给你的这封信,那咱们就通过mail再约。
我保证在北京找到你。
你要等我,所有的事情等见了面再说……
街上的寒风冷飕飕地钻进衣领。
我找一家通宵营业的大排档,要了半打青岛啤酒,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独自狂饮。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想发泄逃避或者隐藏什么。
我是个青岛人,我不喜欢这里,但我喜欢这里的水。
80
北京的夜,天空是黑的,街灯昏暗。
心里没有路,也没有表情。
我悠然地穿过前面的那个十字路口,绕过拥挤的车辆,扎起头发,捆住心灵搏动的那些声音。
许多曾经清晰的感觉都在模糊,有些新鲜的,穿了沧桑的外衣,躲在这里,正跟一杯浊酒恋爱,跟所谓的自由,胡搞。
我在黑屋坐了很久。
屋里很吵,桌腿儿的底部积了厚厚的灰尘。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已经许久不曾有风。
没有风的感觉是一种绝望,这还是其次的,没有风,音乐可以轻易地把情绪划破。
可我不想这样,所以喝完那杯扎啤,我出了门。
紫色天穹下,人群的影子来回走动,飘忽不定。
我艰难地将心头的万千思绪掐灭,就着方才此起彼伏的音乐的节奏,伏击在灵魂内侧。
我的大脑开始充血。
同时开始的另一个瞬间,我看到街道的另一侧,匆匆忙忙走来一个女人。
她有修长的头发,娇小的身材。她在我的对面停下,看了我一眼,然后走过来,又看我一眼,问我,“你是——衣峰?”“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
“我是陈言!”她说。
“我知道你是陈言!”我说,“可你怎么知道我是衣峰?难道我脸上带相?”“感觉对了就对了!”她说,“跟我想象的一样!”“什么一样?”我问,“你指的是现在的情景,还是咱们相互之间此刻的平静?”“都一样!”她笑笑。我发现她比照片漂亮许多,只是稍稍有些憔
悴。
“进去坐吧!”我说,“外边冷!”她跟我进了酒吧,我另要了两杯扎啤和一篮爆米花。然后彼此沉默无语,在嘈杂的音乐声中,静静地对视着。
“说说现在的感受!”我起了个头儿。
“我很难过!”她说。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要哭。
“亲爱的,我不哭,你也不许哭……”我抄袭她的原话,把手伸过去,拍拍她的手。
“没想到你这么高!”她说。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矮!”我说,“你觉得高矮很重要么?其实说实话,我挺不喜欢自己这样的,社会主义的旗杆虽高,可还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选风向,飘扬!”“反动!”她噘起小嘴儿,“小心共产主义地铁阴沟里翻船!”“你跟我学坏了!”我举起酒杯跟她碰一下,“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我教唆了你!”“教唆我什么?”她问。
“离家出走!”“我是自己决定的,跟你没关系!”她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我说,“可如果当初没认识我,你也许活得很开心!”我独自喝一口。
“我现在就很开心!”“但是这种开心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上!”“嗯?”“我在T城听说过你的事儿,你成名人了,大街小巷正在散播你离家出走的消息。你爸登了报纸,据说,酬金不菲!他们可能很着急,你爸你妈身体都还可以吧,别因为这个出点儿什么意外!”“他们活该!”她咬咬牙说。
“这么可恨?”我说,“我曾经也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可一旦突然失去了,心里就开始难受!你体会过么?”“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送我回家,拿我换酬金吧!”“我跟你说过N多遍,我当你是我自己,我怎么能出卖自己心里的肉呢!从今天开始,如果你愿意,你就是我的,我要把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我想我当时真诚极了,因为我能感觉到她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