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久长(73)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他如此依赖,如此放心的?
也许有很多时候,情感会先一步理智去支配大脑。
见她目光变幻,他低低笑了一下,哑声问道:
“酒醒了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迷惑,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样子。
“这是哪里?”
“丹特先生为我们准备的客房,今晚我们住在这里。”
“哦。”
她应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轻声问: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放任自己在那种场合醉成这个样子,这可不是她的性格。
她微微咬唇,表情迷茫思索了一会,才恍然大悟,
“她们玩游戏,蒙眼捉人,我听不见,只能一直输,一直喝。”
她的语气有些罕见的委屈。
单耳失去听力,平常没有影响,但是却再也做不到听声辨位了。
她那么骄傲的人,这大抵是她一辈子最大的遗憾了,嘴上说着过去了,心里也许也过去了,可留下来的这赤/裸裸的缺陷,怎么可能真正过去?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轻声道:
“没关系,除了这个,你做什么都不输。”
“那当然!”
她眼里雾气蒙蒙,却又明亮动人,有些得意道:
“我刚才唱歌了!我唱得好不好?”
他笑:“好,可是怎么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歌词?”
“因为我只听过一遍,只记得这一段,剩下的都忘了。”她顿了顿,笑了起来:“幸好你来了。”
“是啊,幸好我来了,后面的歌词,就不好听了。”
叫罗拉的舞女与叫她的男朋友托尼,为了生计为了梦想在酒吧辛苦工作,却遇见了无礼的客人,托尼为了心爱的女孩挺身而出,一声枪响,两人惨剧。许多年后,老年的罗拉又回到了那个酒吧,她单只形影,年老色衰,只能在这熟悉的音乐中回忆着自己年轻时的爱人。
在人家新婚前夕唱这首歌,确实是有些不吉利。
她歪头消化了好半天,才终于把他讲的故事听懂,喃喃道:
“为什么那些故事,到头来都是悲剧......”
Lola是,Laura是,泰坦尼克号是,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是,连温莎公爵最后都先一步离世,扔下辛普森夫人一个人寂寥余生。
世间爱情,十有九悲。
他伸手,抚摸着她因醉酒而泛起粉嫩的脸颊、殷红的双唇,动作温柔,目光幽深莫测。
“因为命运无常,最爱捉弄有情人。”
生离死别万般皆不由人,你我芸芸众生又是何其卑微渺小。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了笑,问她:
“既然我这么及时把你从台上救下来,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
“对,没错,我应该有奖励的。”他的声音低哑,循循善诱,带着蛊惑,手指暧昧的抚摸过她的耳朵,脖颈,“想一想,现在,此时此刻,你能给我什么?嗯?”
于是她真的认认真真的思考了好半天,最后有些为难的开口:
“要不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他哑然失笑,但是也没有拒绝,好脾气道:
“好。”
“是你之前一直想知道的。”
“好。”
仿佛是怕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能听到一样,她靠近他的耳边,悄声道:
“我之前做过一件,比穿耳洞还要出格的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的。”
“很荣幸。”
“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我姥爷。”
“姥爷?”
“就是外公。”
“好。”
“你保证!”
“我保证。”
“要拉勾!”
他没想到她喝醉酒了之后,会这样像一个小孩子,有些哭笑不得的伸出手和她拉勾。
可是下一秒,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低下头,一本正经的,一个一个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从上到下,慢条斯理,直到露出胸前大片肌肤,而她犹嫌不够,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了那片轻薄的布料:
“你看!”
只见她靠近左面心脏的位置,有一枚指甲大小的纹身,简洁的线条,生动形象,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来了一只振翅的飞鸟。
她笑得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露出一排小白牙:
“这是大雁,是孤鸿,是我。”
他浑身僵硬的望着那处纹身,呼吸凝滞,眼中幽深无际,如同酝酿着一场骤雨狂风。
昏黄的灯光下,白皙的肌肤和黑色的内衣,青色的纹身和那若隐若现的粉红,强烈的色彩对比冲击着视线,镂空蕾丝包裹着的那片柔软究竟有多美好,只有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