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难不成要我挣了工分还回家伺候他们爷爷崽崽的不成?”孙桂仙说话底气十足,全家上下就她还有工分,谁惹她不痛快就分家,分了家各过各的,她和老头子更舒坦,看刘云芳两口子就知道了,几个儿子给粮食又给钱,算上自己挣的,一年到头根本用不完。
正想着分家的可行性,只听外边传来知青的喊话,“孙桂仙同志,孙桂仙同志,今天不扫盲了是吗?”
孙桂仙一震,才发现自己说着说着话就走了进来,要知道,这会儿正扫盲的时间呢,因为在养猪的关系,知青们都眼熟自己得很,哪怕自己站着听课也没事,随便站哪儿在他们视线范围内都成,算是给她开后门,惹人羡慕是羡慕,但也有个坏处,就是她离开一会儿就会被讲课的知青抓包,警告其他人都是几排几排的同志,到她这直接点名道姓的喊,她有次拉肚子,不停的去茅厕,次次被点名,弄得到后边她上几次厕所大家伙都知道,别提多丢脸了。
孙桂仙怕知青又乱说话,赶紧出去,谁知还是慢了两步,只听男知青扯着嗓门冲茅厕的方向喊,“孙桂仙同志,孙桂仙同志,又拉肚子了啊?”
听课的村民们听到这话哄然大笑,有的直接说起了浑话,“要不要你爱人来给你擦屁股啊……”
孙桂仙又气又臊,骂回去,“说什么呢,别把在场的娃儿带坏了,个个老不死的,也不害臊。”
除了写作业的几兄妹,男男女女都哈哈大笑,陆红英写完数学题,专心致志检查答案,她喜欢语文多过数学,语文写得轻松,数学容易出错,哪怕会做的题自己都常常算错,加号看成减号,乘法算成除法,时常出现小错误,薛花花叫她做完数学作业后认真检查,检查遍就好了。
检查到最后题时,眼角瞥见双草鞋,破旧的草鞋磨损得快不能穿了,毛毛糊糊的鞋子绷着的是双大脚,整个脚趾全露在鞋底外,紧紧贴着地面,被冰凉的地面冻得颜色泛青,指甲都是不正常的颜色,往上是破破烂烂的裤脚,补丁的针线裂开,露出里边的小腿……
寒冷的天,整个生产队还有这种穿着的,陆红英皱起了眉头。
“红英。”对方先开口。
陆红英指尖颤了颤,仰起头,对上那双空洞无神的眼,心狠狠跳了跳,僵硬的脸仿佛被寒气冻住了似的,“英子,你咋过来了?”
生产队扫盲,英子全家也在其中,陆红英几乎天天都能看见她,坐在她妈旁边,炯炯有神的望着上边知青,跟着知青写字的笔画,心无旁骛的跟着比划,有时候她爸脾气上来,拍手就给她头顶一巴掌,“女孩读什么书,带你凑热闹真以为自己能耐了是不是。”
挨了打的英子不敢还嘴,默默低下头去。
陆红英看不过去,私底下找陆建国反应了两次,陆建国当着面批评了卢红波两回,卢红波才收敛了。
不知道的以为她们关系好,其实,两人好久好久没说过话了,小时候那桩事情后,两人就不怎么一起玩了,有时遇着也不打招呼。
以前因为两人的名字都带了英,走哪儿都黏着恨不得睡觉都不分开,大了反倒越来越陌生,见英子蹲下。身,陆红英往旁边挪了挪,低头看着她脚上的草鞋,尺寸大小明显不对,不知是哪年穿过的了。
陆红英看得心里堵着把火,英子奶和英子爸典型的重男轻女,英子弟吃的好穿的好,还能读书,为啥就不能给英子弄双好点的鞋子?不说保暖,尺寸合适的也好啊,“你也是你爸的孩子,他咋这么对你?”
英子被看得不自在,动了动脚趾,双手搭在鞋子上,挡住陆红英的视线,“红英,我要结婚了,以后就不回生产队了。”
陆红英瞠目,“结婚?”
“对啊,结婚,我奶跟人家说好了,过两天就走,对方不是咱们县的,光是走路就要走一天一夜……”聊起婚事,英子有点尴尬,“我就想着走之前和你说说话,以前咱不是挺好的吗,突然变成这样,挺不是滋味的。”
陆红英没有姐姐,小时候陆建国他们不带她玩,陆红英都是和英子玩的,后来有了陆建勋,陆红英就背着陆建勋跟英子玩,三人关系都是很好的,后来被人冤枉偷东西两人才疏远了。
“英子,我……”陆红英不知该说点什么,要不是她,卢红波不会打英子,不会赔粮食,不会对英子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哪怕过去很久很久,她都记得英子被打得剩下半条命的样子,躺在地里,一动不动,谁都不敢上去劝,就任由她血泪模糊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