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被迫掰开的那一瞬,林予杨手上的重量一瞬间消失,紧绷的神经,僵硬的肌肉终于在这一刻解脱,他也亲眼看着女孩在自己面前坠落。
一具年轻鲜活的身体,穿过呼啸而来的风,在喧闹叫嚣的人群里,在林予杨绝望的低吼中,“砰”的一声撞击在地面。
鲜红的血液如一朵诡异绽开的玫瑰,从女孩的脑后蔓延盛放。
在底下看热闹的人群,甚至还有人叫嚷着女孩什么时候死,当这具年轻的身体砸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喧闹声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中,短暂的沉默之后,在场的人尖叫着逃开,方才还在叫嚣着的路人,此时安静如鸡。
当一条生命决定放弃活下去的机会时,我们就算不能施以援手,也不该成为促使她陨落的刽子手。
林予杨站在八楼的阳台边,心脏像是被一把铁锤,锤得支离破碎。
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女孩从自己眼前跳下去,这种绝望,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地锁在其中。
他甚至有一瞬间,也想跟着跳下去。
队友赶过来时,林予杨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也嗡嗡作响。
那具尸体孤零零的躺在马路上,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有好心的路人经过,将衣服轻轻盖在女孩身上,为她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直到救护车赶来,将女孩的尸体抬上担架,围观人群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救援任务失败,林予杨一直活在自责中,身边的队员都在劝他,生死无常,那个女孩求死意愿强烈,甚至强行掰开他的手,所以这次任务失败,错不在他。
但林予杨却无法原谅自己。
他本可以成功救下那个女孩。
每到夜深人静,林予杨总能梦见,女孩鲜血模糊地抓着他的手,求他抓紧她。
后来女孩的父母得知女孩的死讯,直接闹到消防大队。
他们直言要投诉那天参与救援行动的消防员,林予杨当天刚好训练回来,结果被那对夫妻直接拦在办公楼大门口。
中年女子拽着他的衣角,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质问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抓住她的女儿,如果林予杨当时没有冲上去,说不定她女儿知道害怕,后悔了,就会从阳台上下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场的人都清楚,这对父母将女儿死亡的原因推到别人身上,内心的自责和痛苦就会少一些。
但这对林予杨来说却是最致命的打击。
事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林宇扬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甚至由于身体原因,他不得已退出之后的几次救援行动。
今天终于在上级领导的批准下,林予杨来了人民医院的神经内科。
他才19岁,却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重担。
之后林予杨都会来医院复查,恩禾经常在神经科工作,两人时常碰到。
几次接触之后,林予杨看到恩禾还是会脸红。
那天早上,得知恩禾没吃早饭就过来值班,林予杨摸了摸口袋,从兜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然后递给恩禾。
“不吃早饭容易低血糖。”
“这个给你。”
说着,林予杨将糖塞到恩禾手里,甚至不好意思正眼看她。
面前的女孩白白净净,长得很好看,尤其穿着一身白大褂,更好看。
林予杨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是来不及吃饭,所以都会随身带一包糖,胃难受的时候,就可以吃一颗。
恩禾心底一暖,当着他的面拆了外面那层糖纸,吃掉那颗奶糖,笑道:“谢谢你。”
恩禾说了谢谢,林予杨的脸不受控制地又红了一瞬,他抿唇,语气认真地开口:“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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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工作并不忙,接下来三天就是端午假期,冯建明见工作并不多,于是批准恩禾可以早点回学校。
晚上恩禾没什么胃口吃饭,于是冲了杯燕麦片,嘴里叼了块面包,就随便凑活了。
最近因为医院的事情太多,恩禾跟读者请了假,断更三天。
接下来的周末就是还债的时候。
恩禾抱着画板,一画画就自动屏蔽了周围的人和事,当她困得眼皮子打架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
由于明天就是端午节,梁萌下午就回家了。
空荡荡的宿舍只有恩禾一个人,习惯了梁萌在旁边叽叽喳喳,这会太过安静,恩禾反而有点不太适应。
将画好的内容发布更新,恩禾盯着眼前的画板,大脑有些放空,她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脖颈,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林予杨的脸。
一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跟她说话会害羞,会脸红,却因为一场事故,陷入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