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11)
就這樣,他們將老人折磨了好一陣子,然後,崔虎等人來到老人跟前:「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對你這樣嗎?告訴你吧,是你他媽的不懂倉內規矩,所以我們不得不給你上一課。」
「虎哥教訓得是,我不懂規矩。」
「他媽的,你以後還敢不敢放肆?」
「不敢,絕對不敢。」
「你說說,你是為什麼事進來的?」
「他們說我走私汽車。」
「那你是不是真的走私了汽車?」
「應該沒有。」
「你叫什麼名字?在外面是做什麼的?」
「我叫張寶福,在外面是開印刷廠的,主要印一些如廣告傳單、賬冊等物品。」
「看來你還是個老闆囉?」
「不敢當,為了生活罷了。」
「老闆就老闆,有什麼敢當不敢當的。不過,吊你老母發黑,我們可明白告訴你,外面是外面,內面是內面,既然進到這裡來了,就要按這裡的規矩辦。知道嗎?」
「是,是,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知道就好,還算你他媽的醒目。好了,你不用再打自己了,也不用再下跪了,進到倉里去吧,你他媽的也真是的,要是早像現在這樣醒目的話,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啦!」
張寶福一面連聲答「是」,一面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一步一步向倉內走去。
楊凡心想,這個張寶福可能一輩子都未必受過這樣的屈辱,而崔虎剛才用以整張寶福的手段,竟然是□□中造反派經常用來整「走資派」和「地、富、反、壞、右」的那一套。由此,楊凡不禁想到,看來「□□」雖然已被否定了,但在「□□」中所創造出來的種種現象和做法,早已植入了人們的骨髓之中,只要環境與條件稍一起變化,隨時都有可能萌芽復發而危害人間。換句話說,乾柴早已備好,缺的只是點火人。因此,有人說「□□」是特定歷史階段的產物,已成歷史,人們不必擔心它會歷史重演,對此,楊凡內心不同意這種看法。
在吳管教關照下,楊凡已告別睡了一個多月的廁所,而搬到大木床上去睡了。廁所那塊「風水寶地」現在由新來的張寶福占據着。為了能進一步同昆哥他們搞好關係,楊凡現在也同昆哥等人一道同吃同喝了。其實,這也是昆哥等人的意思,因為楊凡家中幾天前又寄來了五百元,加上張管教也時常帶點吃的東西進來,所以,此時楊凡的生活已大有改善。楊凡心中十分清楚,像昆哥這些人,從來是不會吃虧的,自己這樣做,目的只是圖個平安罷了。
兩個多月來,市檢察院的人先後四次來到看守所提審楊凡,每次他都極力否定自己曾經收受過他人錢財,但每次檢察院的人都說如果翻供就是死路一條,強迫楊凡接受已簽字的口供。
今天是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早晨,楊凡起床後,同其他在押人員一樣照例參加八點半至九點半的《行為規範》學習,這期間,看守所食堂照例也來送過一次開水,雖然有時楊凡覺得這水的溫度不夠,但仍然會用其泡上一杯在倉內購買的豆腐花或奶粉之類,以當早餐。從九點半開始,全倉的人又繼續干那似乎永遠都插不完的花。大約十點三刻左右,鐵門被再次打開了,高警長站在門外對倉內大聲喊:「楊凡,提審!」
楊凡放下手上的活,跟着高警長來到了審訊室。高警長將楊凡帶到後轉身就離去了,楊凡則同過去幾次一樣,被要求坐在審訊台對面的一個小橙子上。楊凡發現今天來提審他的人是兩張新面孔,而且是一男一女,心中立即想到可能自己的案子又有了新變化。果然,楊凡剛一坐定,那兩名檢察員就自我介紹說:「我們是市檢察院起訴處的,她姓江,我姓鄧。」接着就進入提審程序:
「首先,我們要向你講明黨的政策,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所以,你必須老老實實交代清楚自己所犯罪行,爭取黨和政府的寬大處理,知道嗎?」姓江的女檢察官首先說話。
「是的,知道。」楊凡答道。
「我們詳細地看過你的審訊檔案,你本來承認受賄三十萬元,為何後來又只承認受賄二十萬元,看來你很不老實啊!」姓鄧的檢察官插話道。
「不瞞兩位檢察官,我根本就沒有受賄,他們要我承認多少我就承認多少,因為事先他們曾答應過我,只要我認了就沒有事了,就自由了,可事實沒有如他們所承諾的那樣。」楊凡解釋。
「你這是狡辯,是誣衊人民檢察官,你這個態度是很有問題的,也是很嚴重的。」又是鄧檢察官說話。
「我知道你們是人民檢察官,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可請你們兩位想想,我為公司一年賺了幾千萬,按照公司的有關文件規定,我可以合法地獲得上百萬元的獎金,可我一分錢未要,如今你們卻控告我收受了別人二十萬元的錢財,這合常理嗎?」楊凡有點發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