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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反派少年时(8)

如果此时站在面前的是母亲陈嘉仪或沈姨,他或许并不会感到如此难堪与羞耻,不知道为什么,他唯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梁宵怯怯收回手,听见小姑娘恨恨开口:“我当时就应该把她的手剁下来。”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壮着胆子抬起眼眸时,被颜绮薇一把拉过尚且完好无伤的手腕。

她没有戴手套,温暖柔软的感觉透过衣袖淌进梁宵身体,让他不由得瑟缩一下。

颜绮薇这才想起来他抗拒别人的触碰,于是很快松开手。她内疚极了,手足无措地对他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手上的伤这么严重。家里有备用药,我带你去涂一些。”

她的眼睛清澈明朗,没有想象中的厌恶与恐惧,而是心疼地皱起眉头。梁宵一言不发地跟在颜绮薇身后,手指微微一动,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方才被握住的地方。

他居然有些贪恋那份温暖了。

颜绮薇很快找到了碘伏和消炎药膏,梁宵双手红肿得厉害,只能由她来帮忙上药。

“你是不是很疼?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白痴笨蛋大混蛋!”

她骂自己的话就没停过,怎么说都不解气,目光倾泻在他伤痕累累的手背上,心里比自己流了血还难受。

她早该想到的。梁宵的伤虽然经过治疗好了大半,却还是处在需要好好调养的阶段,冬天本来就冷,他又冷不防碰了雪,必定会加重伤势。

梁宵则一直笨拙地安慰:“没关系,我不疼。”

其实怎么会不疼。

又痛又痒的撕裂感充斥着整个痛觉神经,像有无数把小刀割在手指上。可那个低眉为他上药的女孩太温柔,每个动作都犹如蜻蜓点水,她不时抬头望他一眼,唯恐他疼得皱起眉头。

在从前的日子里,他受伤后往往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独自忍受,任由撕心裂肺的痛苦把意识吞噬殆尽。哭泣或反抗都只会得到更为残酷的惩罚,如果实在疼得厉害就闭上眼睛,睡眠是最好的止痛药。

从没有人这样轻声细语地同他说话,温和的目光比春天的太阳更温暖,照在少年贫瘠且黯淡无光的心底。

只需要那么一眼,潮水般汹涌的痛楚就被悄悄地、轻轻地抚平了。

颜绮薇上药完毕时已近傍晚,等她抬起头,正对上梁宵的眼睛。

冬日夕阳懒洋洋地漫步于少年柔软的黑发与纤长睫毛,为他整张脸镀上一层轻软金光。他匆忙移开视线,眸底映了水光般明亮,是有些害羞的模样。

好乖,想摸。

她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勉强止住蠢蠢欲动的右手,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把视线投向窗外。

庭院里的雪人在窗口斜对面,远远望去时像一个咧开嘴大笑的白色怪兽,而它正对着的那个房间……似乎是梁博仲卧室。

那小子自始至终都没给过梁宵好脸色,不行,她得替他报仇。

当天夜里,备受宠爱的梁家小公子被吓得喊破了嗓子。

他只不过像以往无数个熬夜打游戏的夜晚那样奋战到午夜,等眼睛酸疼时疲倦抬起头,就见到了极度惊悚的一幕。

——一个身形臃肿、黑发飘飘的红衣女人站在庭院里,正对着他窗口的方向。晚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狰狞的脸与尖利的牙,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亮光正好打在她惨白的脸上,平添几分阴森鬼气。

梁博仲近视得厉害,模模糊糊只能望见女人大致的身形,只需那么一眼,就足够把他吓得嚎啕大哭:“救命啊,有鬼!红衣女鬼!”

自从摔下楼梯后,他腿上就被打了石膏,这会儿被吓得动弹不得,只能瘫在椅子上扯着嗓子尖叫,连逃跑都成了奢望,怎一个惨字了得。

等佣人们闻声而来,乍一往窗外一望,也都被吓得寒毛直立,可定睛再看,才发现那所谓女鬼只是个披着假发、穿了红外套的雪人。

那束诡异的灯光出自摆在雪人跟前的手电筒,至于梁博仲口中的满口獠牙……居然是龙猫憨笑时露出的牙齿。

没错,把他吓哭的不是普通雪人,而是只咧嘴笑的龙猫。

知道这个消息后,梁小公子哭得更大声了。

*

梁宵是被他的叫喊声吵醒的。

从断断续续的“红衣女鬼”、“站在庭院里”,他大概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小妹在包扎伤口后很认真地告诉他,想把雪人好好打扮一番。那时梁宵还担心她觉得自己堆得不够好看,现在想来,或许梁薇从那时起就打定了吓唬人的主意。

他不自觉笑了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见她的头像还明晃晃地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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