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没有在一起+番外(31)
阮知荷拿起自己和章舟的杯子走出教室,推开门的时候,远远看见走廊尽头,杜安琪站在饮水机前,弯着腰接热水的背影。下意识,便止住了步子,心里浮现起一丝丝的心悸。她还是走过去,杜安琪听见声响,回头看她,嘴角扬起挑衅。她说:“阮知荷,你还是学不乖。”
阮知荷始终面无表情,眼里是杜安琪渐渐清晰的轮廓,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杜安琪,我不怕你的。
她与杜安琪并肩站在一起,阮知荷把自己的水杯放到一边,拧开章舟的杯盖,把早就冷掉的水全部倒进水槽里。杜安琪就在旁边看着,嘴角自始至终都擒着意味不明的笑。
阮知荷没理,拧开热水龙头,把杯子接到下面,热气紧跟着咕噜咕噜热水灌进杯子的声音,弥漫在空气里。毫无征兆,只觉得旁边有股力量,滚烫的热水便全部浇到手上。
“哐当!”杯子砸在地上,有水从杯口流出来,氤氲开水蒸气。
除了痛苦,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甚至整颗心脏,也因为痛苦,剧烈地痉挛起来。十指连心是真的。阮知荷握住手腕,整个人都佝偻着,因为疼痛,止不住地颤抖。身边,杜安琪还在笑,声音尖锐,撕裂开空气也支离破碎:“不是警告过你,要离章舟远一些吗?”
娃娃脸突然不复之前的嚣张,等阮知荷明白过来杜安琪脸上的害怕和内疚是因为什么,章舟已经将她搂在怀里,神色紧张。杜安琪的眼睛里有眼泪掉下来:“章舟,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转了个身……”
阮知荷躺在校医室的病床上,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天花板,每一次呼吸都是消毒药水的气味。她不喜欢这种味道,这是靠近痛苦,靠近死亡的气味。
“章舟,你信杜安琪吗?”
“什么?”
“没事。”阮知荷闭上眼睛,手上的灼痛感久久不散,灼痛神经。有眼泪溢在眼角——如果,如果,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
阮知荷无从得知邵江洲是从哪里知道自己被热水烫了手,也无从得知他是怎么知道始作俑者是杜安琪的。等章舟陪她走回教室,原先闹哄哄的教室,立马失了声音,大家都噤若寒蝉。
学校的广播里响起一条关于处分的通告——高一(3)班邵江洲因打人予以开除。
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阮知荷甩开章舟的手,掉头就往教务处跑,任由章舟在身后怎么叫她,她的速度有增无减。她从来没有奢求过的,身陷囹圄,在水里浸泡久了的人,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抓一根稻草。身体因为在水里浸泡久了,肿胀溃烂;她一边绝望,又一边认命,等到把全身力气都用尽,她也就不挣扎了,就让水直接没过头顶——所以,当在寝室里撞见杜安琪拿她的新牙刷刷厕所,她冲上去和她大打出手,被群起围殴的时候,她选择了沉默;当杜安琪把口香糖粘在她头发上的时候,她也还是沉默;当滚烫的热水浇在手上的时候,她仍然沉默。她像所有人放弃她一样,放弃了自己。
眼里的泪在这一刻犹如决堤的洪水,阮知荷想,她一定要去救邵江洲,他明明救了她。
教务处的门被阮知荷用力推开,有几张是她不怎么熟悉的脸,邵江洲站在当中,神色淡然。
“阮知荷……”班主任过来拦她。
未等班主任说完,在十几道各异的目光里,阮知荷将校服扔在地上,衬衣被随手扯开,乳白色的扣子无声掉落到地上。少女面无表情地对众人大敞着胸膛,可她的眼角挂着泪,双目通红,头发凌乱,她再没有其他有力的砝码了,这最后的奋力一搏,是困兽之斗。在阮知荷的脖颈和裸露着的肌肤上布满了斑斑驳驳的伤痕,有指甲陷进肉里的痕迹,有淤青,有烟头的灼痕……
邵江洲的瞳孔缩了缩,疾步走到阮知荷的面前,捡起地上的校服裹住她。随即听见她失了生气的声音:“这样的惩罚不公允……我原本,是想和杜安琪同归于尽的。”
空气一寸一寸地冷下来,如墨一般地影子从各个角落渗透进来,黏住在场每一个人的脚后跟。影子是没心的,它和人融为一体,人也就冷漠了,在黑暗里冻住灵魂。
阮知荷扬起脸,对着邵江洲痴痴地傻笑,眼里的眼泪却也跟着接连滚出来:“邵江洲,第一次打女生吧。这一次,也仅仅是因为楚涵托你照顾我吗?”
第二十四章 我喜欢你
南方的冬天,一直是寂寞潮湿的。它远没有书里描写的那么温柔,在所有萧条里都裹挟着死寂。世界万物默不作声地沉睡在浸入骨髓的冰冷里,只等春天来,在腐烂里开出鲜艳娇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