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话里有话。
言尚道:“脾气大的人,倒指责我脾气大了。”
他声音清清润润的,音量又很低,一听他的声音,暮晚摇心中一怔。只是三日没见,她就有些想他。她仰头看他,观察他神色,言尚抿唇,道:“我确实是忙着公务,听说你一直问我‘有没有回来’?”
暮晚摇委屈:“是呀。”
言尚脸色稍微缓一下,见她还是在乎他的,他有点儿高兴。但他这人高兴也是很收敛的,便并不表现出什么来,只让自己不要放松,被她赶着走。
他最是拿暮晚摇没办法了。总是她一跳起来,他就稀里糊涂地被她的一惊一乍吸引走注意力,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他在外面已经不高兴了两日,不断地放大自己那日见到的蒙在石看她的眼神。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难受。他真的需要解决这件事……他不能糊里糊涂地被暮晚摇糊弄。
言尚道:“我们进屋说,好么?”
暮晚摇:“有什么话,在外面走走,边走边聊,不是挺好的嘛?”
言尚温声:“话恐怕很多,不太方便。”
暮晚摇:……这是有多少账要和她算啊?
暮晚摇一把推开他,讥诮道:“你现今真是厉害了!居然敢青天白日进我的寝舍,也不怕传出去名声不好!”
言尚一怔,他红了下脸,却坚持:“我又不是没有过……只要我心中无鬼,白天怎么不能和殿下在屋中说话了?我心中无鬼,就是不知道殿下是不是也一样了。”
暮晚摇:“……”
她一时胆怯,几乎想夺门而逃。但是对上言尚的眼睛,暮晚摇便只是淡然地笑了一下,好像自己分外理直气壮、不怕他查一样。
然而背过他领路时,她脸就垮了一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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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让仆从们退下,暮晚摇坐下,给自己倒杯茶。
言尚靠在门上,看她两眼,才走过来。他并不坐,站在她十步外,好观察她的所有神情。暮晚摇随便他看,还对他抛了个娇美的流波。
他一愣,红着脸移开了目光。
然后又移回来:“之前鸿胪寺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乌蛮的将军,而是乌蛮王吧?”
暮晚摇心想人家何止是乌蛮王,人家刚到长安那晚,还射箭送了我泥人呢。
她托着腮,有气无力的:“嗯。”
言尚顿了下,说:“你之前说你和他不是旧情人,是骗我的吧?”
暮晚摇连忙放下茶盏,睁大眼睛看着他,认真否认道:“绝没有!是他纠缠我……我并未喜欢过他。言二哥哥你要相信我。”
言尚道:“我如何相信你?你和他无私情,那你那天见到我跑什么跑?”
暮晚摇:“……是我怕你吃醋嘛。你看你现在不就是吃醋嘛。”
言尚抿唇。
道:“我本来没有……都是你闹的。”
都是她让他心里七上八下,让他反复思量,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暮晚摇迷惘,不解地看他。他一下子转过脸,看似颇有些懊恼,就是不知是对她的,还是对他自己的了。
言尚再回头来看她,问:“你分明有很多事瞒着我,你那日和乌蛮王分明很熟悉的样子。他俯下身看你,碰你的脸,你也没躲。那日他有没有、有没有……亲你?”
暮晚摇觉得可笑。
说:“当然没有了!熟悉是因为以前认识嘛。”
言尚低眼:“然而你承认他纠缠你,你却还和他在街市上逛。”
暮晚摇:“没办法呀。当日大典上我说过让他们可以追慕我,那我总不能不给人机会。”
言尚:“你说的是谁得你的心,你就跟谁和亲去。但是!难道你真的想走么?想和亲去么?你这样……我怎么办?”
暮晚摇一呆,抬头看他。窗棂照入一点儿阳光,清清的,雪一般,落在言尚蹙着的眉峰间。他低着头不看她,似在想什么。压根不觉得他说的话让她震撼,不觉得他那句“我怎么办”,让她心里生了波澜。
暮晚摇看了他半天,见他又抬眼来看她,道:“你不能这样。听你的话,你不只和乌蛮王经常一起逛街市,你还和其他使臣也这样。”
在他忙碌的时候,她日子好清闲!
暮晚摇呆呆的:“啊。”
言尚皱着眉,开始缓缓地、委婉地,说她不必这样。说那个蒙在石是乌蛮人,他和她的日常习惯又不一样。他理解她要周旋,她肯定不愿意和亲,那既然如此,就应该和乌蛮王不要走得那么近。
暮晚摇听着他说话,一开始点头,虚心听教。但是大概她的好说话无形中鼓励了言尚,言尚竟然说得更多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她要稍微注意点,不要给人那么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