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需要的是大魏高贵的血脉,需要的是和大魏血脉的融合。需要的是暮晚摇和她的侍女们、仆从们把大魏的血统和乌蛮相结合,生下一个个血统更好的孩子。
他们需要大魏的文化,技术, 知识……
女人只是用来生孩子的工具而已。
回到现在,暮晚摇面向皇帝,面向诸臣,面向蒙在石,高声道——
“我好歹是大魏公主,怎么也不应当是谁想娶,我就愿意嫁。虽然诸位说的是‘和亲’,但于我也算是二嫁,我想我身为公主,总有一些自由吧?难道不应该是征服了我的心,才说能不能娶能不能嫁么?
“父皇和诸位大臣在这里讨论我的去留,然而我的去留,也不是今日一晚便能讨论出结果的。我想诸位大臣与各国使臣们,总要再商量许多天,才能定下结果吧?
“我听闻在乌蛮,男人要娶女人也是要征服那个女人的。怎么独独我大魏公主不行呢?不论你们乌蛮的传统是什么,我们大魏的公主也不是说嫁就嫁。两国盟约之事,我想还是慎重些比较好。总不能逼人就犯。
“乌蛮马背天下,战力自然强盛,但我大魏军马万万,装备精良,也不是懦夫,是不是?
“乌蛮王,你说呢?”
蒙在石望着暮晚摇。
她下巴微扬,语调散漫中带一丝笑,看着他的眼睛,也是七分笑意中,留了三分的刀子。
蒙在石便答:“自然。两国盟约不是一日能谈好的。我今日只是见到殿下心生爱慕,绝无强逼之意。
“我想向陛下求迎娶公主之典。但自然也要让殿下心甘情愿才是。”
看蒙在石这么说,暮晚摇僵硬的脊背仍紧绷着,她目光看向上方,知道最终话语权在皇帝那里。
她父皇是一直希望她去乌蛮,不要干扰大魏的。
暮晚摇虽知可能无用,可她真的忍不住在心里向鬼神求情,向她已经逝去的母后祈祷——
母后,我不怨你要我嫁去乌蛮了。但我是您仅剩的女儿了,您能不能在黄泉之下帮帮我,帮我在父皇面前说说情。
我真的不想再去乌蛮了。
我一生不婚不嫁,我都不想去乌蛮了!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生了作用,还是皇帝对此执念并不深。皇帝在上观望许久,听到暮晚摇和蒙在石的话后,笑了一声。
皇帝随意的:“使臣尚在大魏,接下来这些事,中书省看着办吧。”
他将太子直接从政权中心抽出,不让太子管此事。端坐案后的太子手持酒樽,微微一僵后,也知道皇帝知道他不想暮晚摇去和亲,直接将他的话语权移走了。
太子静半晌,心中寒了一刹那,想父皇对子女绝情至此。但他到底没说话。
秦王倒是有些意动,但是他舅舅、刑部尚书在他后面的席位上咳嗽了一声,将他按捺了下去,知道现在不是出头的机会。
好不容易有一个从太子那里抢权的机会,却因为君心难测而不敢出头……秦王憋得脸都青了,只能多多喝酒。
而下方观望双方争执许久的中书令听皇帝让中书省看着办,刘相公等几位宰相就从席间站出,无奈地接了圣旨。四个宰相互相看一眼,心里齐齐一叹,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办。
上方皇座上,再面对暮晚摇,皇帝目中光幽若:“你们小儿女的事,自己解决,不用问朕。朕不是那类不开明的父亲。乌蛮王等人想追到公主的心,再说下一步。朕看着,也很有趣嘛。
“你们自己商量着做便是。”
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松了口气。
这位皇帝心思深沉,君心难测。在皇权面前,一切都可衡量,都可拿来做买卖。不管是任何感情、任何利益,抑或任何他喜欢的、看中的人。
这位皇帝这样冷酷薄情,唯一的优点,大约就是喜欢放权,喜欢把许多政务推给皇子、臣子们去历练。
皇帝并不嗜权。
也才有下面人的操作机会。
然而正是因为他不嗜权,臣子、皇子之间才会争得头破血流,彼此利益得到诡异的平衡。
于是,继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之前关于和亲的讨论,短暂的如同众人的幻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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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公主府所在的巷子里,薄薄的雪覆着地,夜空仍絮絮飘着更多的雪。
灯笼放在墙角灌丛边,半数灯笼已经挂了上去,言尚和韦树肩靠肩,坐在墙角下,看着天上的飞雪。
韦树眼睛黑如点漆,清如冰雪:“我也是很喜欢殿下的。”
言尚侧头看他,目光温润。他伸手拂去韦树肩上的雪,动作轻缓。
韦树抱着自己的膝盖,慢慢地回忆:“我老师是公主的舅舅,老师被贬去岭南前,曾路过洛阳。那时候我从我家跑出去,在外面一个人生闷气,就遇见了老师。老师待我很好,我想跟老师一起去岭南,老师严词拒绝了我。老师说他已经没有前程了,我不能自毁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