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才刚给万梓童洗好头发还没来得及冲，满手满胳膊的泡沫，又怕洗发水迷了万梓童的眼，一时分不出神接电话，只能放任它就那么响着。

来电铃声是林忆莲的《词不达意》，二十多秒后，电话挂了。祝之行握着莲蓬头给万梓童冲干净头发，又洗掉一身的沐浴乳，从架子上扯过大大的浴巾将人裹好，刚拥进怀里抱起来，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微信的视频通话提示音。

祝之行抱着万梓童走过去，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一看，是梁曼曼。

接了视频，画面一闪，梁曼曼的脸出现在手机里，看背景，应该是在她自己家。

一见到她，万梓童水润的眼一弯，甜甜地叫人：“曼曼姐姐。”

梁曼曼愉悦地应了，她们这个年纪，出门都是被人喊阿姨的了，还能在万梓童这里听到一声甜软的姐姐，怎么能不开心呢？

祝之行无可奈何地看看她，因为单手抱着万梓童，时间长了撑不住，于是连忙加快步伐走向卧室，嘴上问道：“怎么了吗？”

梁曼曼两手一拍，嫌弃她：“不接我电话还问怎么了？现在几月了？你说。”

“九月啊。”

“下个月呢？”

祝之行不答只看着她。

梁曼曼服软道：“行了行了，没有说你傻的意思，就是想问你国庆聚会你来吗？”

祝之行一顿，继续往前走去，问她：“什么聚会？”

“大学同学聚会啊。”

祝之行一怔：“每年大学聚会不是都在春节前选个日子的吗？”

“没毛病啊？春节前。”见祝之行又看着她不说话了，梁曼曼连忙笑着解释道，“这不是因为有人结婚了嘛，班长国庆结婚，就组织着想把今年的聚会往前挪挪，普天同庆，与有荣焉，让我们也沾沾他的喜气。你都不看群消息的吗？”

祝之行早就把以前的同学群屏蔽了。

“定了哪天？”将万梓童放在床上，拿过干毛巾覆在她的小脑袋上，祝之行开口问道。

“三号，说是怕婚宴上玩不好，所以单独定了一天专门来给我们聚会。”

“地点还是你那儿？”

“可不是，哎你说，他是不是坑我呢？班里开店的又不止我一个，怎么每回聚会都搁我这儿呢？”

祝之行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其他人的都倒闭了吧。”

梁曼曼露出满意的笑，附和道：“也是哦，就我这小破酒吧生命力旺盛。”

祝之行淡淡一笑，递给梁曼曼一个肯定的眼神：“你经营有方。”

梁曼曼更得意了，末了想起本意，复又问道：“那你来吗？”

祝之行将手机搁在床上，腾出手替万梓童擦头发，想了一会儿，说道：“去。”

“那就成了。”还要再说什么，梁曼曼那边突然传来喊她的声音，梁曼曼转头应了一声，又转回来朝祝之行摆摆手，“我妈喊我了，先挂了啊。”

祝之行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被毛巾盖着的万梓童也凑过去，垂头对着手机挥了挥小手：“曼曼姐姐挥挥。”

梁曼曼立时“哎呀”一声，喊着“萌化了”吹给万梓童一个飞吻，嬉笑着挂了视频。

叮嘱万梓童坐好别乱动，小心摔了，祝之行出门去找吹风机——只要有万珑在的地方，生活就会变得杂乱无章，所有的东西都不会在它们本来应该在的地方，每次用的时候祝之行都要找好久。

刚走到客厅，弯下腰想去五斗柜里翻找，还没等拉开抽屉，祝之行就听见万梓童在房间里喊自己，软糯的声音喊得急，祝之行连忙转身快步走向卧室。

赶到门口，只见万梓童双手握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喊着：“姐姐电话！”

还以为是梁曼曼空了，想找她继续进行刚才想说还没说的话，祝之行走过去接过手机，瞥见手机屏幕时却愣了——是一个陌生来电。

祝之行的手指一颤，好似抽筋似的莫名疼了起来，脑海中潮涌似的突然翻覆起很多东西，令她骤然呼吸闷窒，她紧紧闭着眼，直至一旁的万梓童疑惑地轻声叫了一声姐姐，祝之行才猛地睁开眼，好像刚刚学会了呼吸，胸膛猛烈地起伏，频率急促。

“没事，姐姐接个电话。”强行稳着声音，祝之行安抚万梓童，说完一边转身一边接起电话，却迟迟未出声。

良久，耳边陡然响起一声呼唤——“老师……”

祝之行匆匆忙忙赶到区派出所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街上行人很少，她胡乱关上车门，几步跨上台阶，一把推开眼前的玻璃门——

佟和就坐在门边的连排椅上，头发凌乱，脸上与胳膊青紫一片，双手紧紧交握着，九分裤露出白皙细瘦的脚踝，同样有红色的显眼的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