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65)
“这可不是我的。”定安先答道,“是习秋姑姑自己想的罢。”
习秋笑道:“我不过借一借殿下的东风,算不得什么。”
正服侍着太后用膳当头,外间熙熙攘攘的有些动静传来。习秋向外看了眼,皱起眉头:“你们去看看,外面吵吵闹闹做什么,也不怕污了太后娘娘清静。”
小宫女领命,不一会儿又进来了,答话道:“是才人娘娘在外头,说是来看望老祖宗的。”
这话一出口,殿里几人神色各异。邵太后略有些不耐烦,抬了抬手:“本宫回来这几日,除了十三连皇后都不曾见过,她来什子僭越,简直胡闹。”
习秋见邵太后心烦,正要起身出外应对,定安轻轻按住她的手。习秋一怔,抬眼看去,定安笑道:“姑姑留在这儿好好伺候皇祖母用膳吧,我出去看看就行。”
习秋道了谢,定安领着几个小宫女出去了。正殿外迎着日头站着个穿胭脂色刺云锦暗纹宫装的女子,十七八岁,姿容俏丽,发上簪着金累丝红宝石步摇,耳边带着对金累丝珠玉坠子,同静妃一般的华光彩饰,却又不如后者衬得住这份厚重。
那女子背对着定安,不住摇着手上绘牡丹丛纹样团扇,显然是热得紧。可不是吗,正是晌午,日头毒辣得很,难为她能巴巴地赶过来。
定安大致猜到这人的身份,她近前来,女子回身看到她。定安穿着件月蓝绣兰对襟小褂,发上戴着白玉海棠珠花簪。她出了孝期,不止一味的素净,但到底多以淡雅为主,这既是定安自己愿意的,也迎了太后的喜好。眼下她长开不少,眉眼如画,真真是承了
陈妃盛年的好相貌,再加上这些年太后谢司白两处教养,落落大方的,不比从前那样畏手畏脚。
徐才人怔了一怔,只觉眼前这姑娘美得不似人间应有,说话时不紧带了些敬畏,生怕惊扰了仙子一样:“姑娘可是娘娘身边的人?”
近些年来大魏天灾不断,邵太后一年前离宫到普济寺吃斋念佛,为苍生祈福,定安自请同去,一待就是一整年,如今才随太后回来。这徐才人是不久刚进的宫,不认识她也算说得过去。
定安笑了笑,还没说话,身边的宫女忙是低声道:“这位是十六帝姬。”
徐才人闻言“啊”了声,赶忙用手掩住了嘴,剩下一双大眼睛歉意满满地盯着定安。
定安对她印象原本不佳,想她是个急功近利的,才在暑天冒着这日头来问安。但现在又见她这样率直,反而存疑起来。
定安温和道:“皇祖母身子不适,这几日一概不见人的,才人娘娘还先请回吧。改日再随其他人一同来。”
定安说罢,徐才人眨了眨眼睛,呆头呆脑的样子,同她艳丽外表截然不符:“其他人不曾来过吗?”
定安一愣,转瞬就明白了其中隐情。这位徐才人容貌虽出众,脑子却不怎么好使,她应是被什么人诓骗了来,可见那人用心歹毒。这样的事在宫中不算少见,看得多了,倒是不足为奇。定安没和她说明,正要转身进去,听到徐才人喃喃着,满是不可置信:“难不成是我记错时日了吗?应当是记错了吧……”
定安:“……”
徐才人并不觉得其中有诈,满心以为是自己的错。她大大咧咧向定安道了谢,定安稍稍生了些恻隐之心。她回头,淡然道:“才人娘娘。”
徐才人脚步慢了慢:“殿下还有事?”
“并无大事。”定安静静看着她,面上笑意清浅,看不出任何端倪,“只不过皇祖母路上感了热疾,自回宫就下过诏,不许任何人来扰清静。娘娘若真为了皇祖母好,还是等母后发过话再来问安罢。”
她话留了三分,没有明着点破。徐才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定安见状不再多言,这件事本与她无关,于情于理她已是仁至义尽。
回了殿中,习秋已经将碗碟收拾
起,邵太后漱过口后懒懒躺在榻子上,眼见着是困了,听见帘子打起的声响,她掀了掀眼皮,问道:“怎么样了?”
定安回答:“是长乐宫的徐才人,我已让她先走了。”
邵太后点点头,对这个名字不大有印象,也懒得去理会。这些年来,许是国泰民安得太久,永平帝渐渐歇了前朝上进的心思,转而沉耽于炼丹和女色。前年宫中大选过一回,其后又陆陆续续收了些入宫,后宫妃嫔数量越了礼制,到后来宫殿都不够住,曾扩建修缮过两遭。邵太后提过几次,永平帝当面应下,背后该怎么做仍是怎么做。他们毕竟不是亲母子,隔着这一层,太后不好再说什么,怕伤了情分,渐渐的也就放任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