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169)
尘:“本宫最后问你一次,冯院判在何处?你若不说,今日整个翻起景阳宫,本宫亦可不在意。”
她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素心一惊,只是不等她回答,亦有一队人马自庑廊匆匆而至,离近了才见是清嘉与宸婕妤。清嘉披散着长发,仅裹着浅金色一斛珠羊皮袄子,可见是梦中被惊起。宸婕妤打扮稍齐整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梳妆,她面容的憔悴一览无余,看来保胎一事空穴来风,未必无音。
外头闹腾了这一会子,哪还有不知道内情的。清嘉本就因着南下一事暗记了定安一笔,如今新仇旧恨,她怒不可遏,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宸婕妤想拦都拦不住。
“我母妃病重,何时由得你来此闹事?贱人,当真以为有父皇疼你就无法无天了吗?!”清嘉气势汹汹,抬手欲掌掴定安,然不等她这一掌落下,绿芜已是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拦了下来。
一时间庑廊庭前安静极了,连风声都应景似的止住。宫灯半明半暗,定安静静望着清嘉,有光影在她眸中轻跃,星星点点,底端却是极深极深的寒意。恍惚间清嘉想起了小时在仪门掌掴定安,那时的定安也有一双这样的眼。清嘉至今还记得,并且印象深刻,那是她头一次产生类似于恐惧的感觉,也是唯一一次。如今这种感觉又来了,重蹈覆辙,或者说一直没有离开过,自仪门那日起就潜伏在她身上,终于是重见天日。
清嘉羞愤交加,咬咬牙,一巴掌又要朝着拦她的绿芜打去。绿芜和普通宫女不一样,她是谢司白派来保护定安的,有练家子的功底,往后退一步即是不痛不痒躲过了。
清嘉又一次扑了个空,她气急败坏:“疯了,疯了!当真是疯了!这里是景阳宫,何由你们生事!来人,都死哪儿去了?还不把她们给我带出去!”
清嘉话一出,景阳宫的宫人迟疑着要上前,定安没有半分慌乱,她厉声道:“我今日擅闯景阳宫为得是龙嗣安危,你们一个个的且想好了,谁敢动我,谁就是怀着谋害龙嗣的心思,大逆不道之罪,来日父皇母后回宫,如何轻饶!”
那些本就迟疑的宫人因言更是踌躇不定,一时是僵局,自
然没人敢动。清嘉见状愈发气极,指着他们:“好,好!吃里扒外的东西,不中用,都不中用!”她当真是气坏了,劲没处使,手边有什么就砸什么,宫人们狼狈不堪,更是不敢多言。
清嘉那边一团糟,定安懒得管她,她看向素心:“冯院判何在?”
素心犹豫了一下,定安便是看也不看她,转头直接让绿芜带着人一间一间去找。
清嘉那头劝不住,定安这头拦不住,林悠歌本就有病在身,直是急得咳嗽起来,险些昏过去。场面一度失控,正当时主殿殿门被推开,一宫女持灯,一宫女扶着静妃走出来。静妃看着眼前的状况,简直要背过气去,她道:“反了,反了,到底怎么回事?!”
定安站定阶前,身上披着件银色滚边竹叶暗纹的绸面斗篷,在夜色中尤为瞩目,微风拂过,将她衣角轻轻卷起,定安迎风而立,孑然一身,却不见分毫惧色。
她将先前同素心说的话对着静妃重复一遍,一字不差。静妃自是恼怒,不过多少比清嘉沉得住气。她冷冷看着定安:“十六殿下素来识大体,如何也做得出这般不成体面的事来!本宫好歹身居妃位,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即便这样殿下也不曾将我放在心上!夜闯景阳宫,难不成还要造反不是?!”
她话说的严重,定安未出阁,传出去无论是非好歹总对她清誉有损,毕竟哪家也不愿娶个如此做派的儿媳回去,哪怕有帝姬之尊。但静妃错就错在误料了定安,定安自走上这一条路,早已是什么都不在意了。现今她既是出了头,就没想过再圆回去。
定安微垂着眸子,清清冷冷的模样,着实如静妃自己所言,是半点不将她放在心上。定安冷声道:“娘娘既然以为是造反,那就姑且是造反,仍由娘娘编排教训,但无论如何,今日冯院判都得跟我走一趟。”
饶是静妃也被她的不讲理气到了:“你,你……”
“接着找,找到为止。”这一句是定安对着绿芜她们说的。
那冯院判就在当值的院落中,并不难找。绿芜到时他已是歇下,后被砸门叫醒,恭恭敬敬请着他到长乐宫去一趟。找到了人,定安对着静妃欠了欠身子,就打算离开。静妃
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在她身后冷笑道:“帝姬如此强势,连本宫都这般冒犯,难道就不怕陛下回来处办含章殿?”
定安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寒风凛冽,她身影清寂。定安回眸看向静妃,眼中是平波无澜,无悲无喜,仿若这世上无论什么,俱是不可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