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灰(74)
她收了药膏一出门,花姐靠着门板竟是正等着自己。
“霜妹。”花姐给何辛辛吃人奶,胸脯更圆润丰盈。
钟霜:“花姐,毛衣打好了吗,要不要我帮把手。”
花姐按住了钟霜的手,晃一晃,说:“你跟姐说老实话。你,和光弟有没有。”
一夜之间街坊邻居风闻,恐是那个多嘴的黄神仙瞧出点不对劲,瞬间传了开了。
钟霜往外走,安安静静地扭了头,笑笑口,回:“花姐早饭吃了没,我帮你做吧。”
花姐固执的扭着她的手:“你有没有,有没有?”
不待钟霜回,变了性子一般的花姐又垂下手:“有就好。”
钟霜一时间诧然,低了头,声音都放轻:“花姐,你怎么了。”
花姐不同寻常,一上午一句话不说,脱开了钟霜的手往外边走。
一个早上花姐一口不吃,光顾着喂何辛辛的饭。
钟霜下午搬了把椅子在稻地里,坐着,什么都不看发呆。
花姐来了她都不知。
4-9
花姐没有将小凳子搬过来,细细条条身子委在了地上,“霜妹。”
她伸一只手来,冰凉凉,钟霜将花姐的细手依偎着揣进手心。
花姐:“我有个秘密想跟霜妹说。”
钟霜侧头。
花姐张了口,笑的眼角疲惫的褶子细纹一条紧着一条,怀孩子好辛苦啊,她也是头一次。
我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她依旧穿了成身松垮的大衣,像孕妇装,五个月不到,小小,不显肚。
钟霜笑了笑,“哪个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花姐手绞着衣角,下意识一顿,倒吸口气,才抬了头说:“钱郎中家的儿子。”
那儿子读医科,穿起白大褂虎虎生威,好漂亮。花姐二十岁满,钱小儿子回来山上一见钟情,说:“花花,你等等我,我娶你。”
花姐没读过书,单纯傻气的信了人的鬼话。人让她脱光衣服,她就脱,持持续续两三年,花姐怀上了,钱小儿子快五十岁了膝下无子,很高兴,搂着花姐的手说:“花花,你替我怀着,我读完了书有儿子抱。”
“他的孩子我要生,要生下来。”花姐伸伸手,“霜妹,你得帮我。”
钟霜:“怎么帮呢?”花姐的手掌心热热的能融化掉世上最冰冷的东西。
冰消瓦解的水汩汩的从花姐的手心重心垂落下。
“大公在世,我还能装一装,他人挺好的,比叔公好。”花姐又怕钟霜误解了,接着说:“叔公也是好的。”
欲盖弥彰。
花姐:“我不敢说……不敢跟他们说。”
生下来的小婴儿也一头雾水的不知要怎么样。
花姐打小是叔婆桂花叔公何禅祖领来,想给他们以后男娃娃当媳妇的,人算不如天算,两个人竟是生不出孩子来,对着花姐虽亲,可更多不是当个宝贝的亲,而是家里一个下手、一个帮佣,一个免费的奶妈。
她怀孕,胸口涨涨。
钟霜握紧花姐的手:“我该如何做?”
花姐失魂落魄,揉着脸自己搓到浮肿,说:“我想见他。”
他是钱郎中的小儿子,一个前途光明的外科手术医生。
钟霜捏着花姐的手摇了摇,细声:“去钱郎中那。”
花姐晃了一下脑袋,说:“我想下去亲眼看看他。”
打花姐怀上胎,从开始茫然无措到后头坦然接受,再到现在激素分泌失调情绪低落。花姐肚子上出现了红紫色条纹,更让她失落。
她跟桂花亲也没亲到能说到这田地的份上。
大是大非跟头,桂花总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她丈夫旁边。
“霜妹……”花姐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肩膀再深深的耸了高把一口气长长吐出,“光弟下去了,你帮我捎个信,给我寄过去。”
钟霜看着两个人的脚尖,说:“可是小叔也不知道钱郎中儿子在哪。”
“他叫钱贵鸣。”花姐小声,“挺有名气的呢,一次私人看诊能拿一万多块。”
一万块是山上大家伙儿一家人好几月的生活费。
钟霜拿鞋尖画一个小圈圈,落叶静静地飘,寻着归根的土壤,落在她脚边。
花姐做人很勤快,却不通透,处境和钟霜当时一模一样,少了一个孤儿院男老师那样人说的话,就如沙砾囿于礁岩之间,夹缝里浪打生存。
这世上没那么多好人,坏人坏事,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是人就无法就事论事。
做畜生都好过做一世人。
钟霜出门买衣服,花何家的钱,一张绿油油钞,一张红艳艳钞。
乡村偶尔有二手衣服转卖,在那里买衣服常见,举办人是电商平台卖衣服的一对年轻夫妻,一年赚好多钱,积仓卖不出或被退货的衣服他们就在老家挂出来。他们心思多,价格比进价贵好多,却美其名曰“清仓大甩卖,买了不吃亏”,坑老乡,老乡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