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审问犯人式的询问,韩濯缨心中一凛,警惕心顿起。
她这几日只顾着相认的事,倒是险些忘了,他们两人,一个是青云卫指挥同知,一个是太子暗卫。她第一次见到他们,还是在同一个夜晚,其中一个追拿另一个。“兄长”还数次提醒她,不要跟齐同知走的太近,她每次都一口应下……
眼下这情况有些棘手啊。
韩濯缨不直接回答,只小声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反正他肯定不是坏人就是了。他是真心拿我当妹妹的,帮了我好多好多次。”
她忽然觉得,这个亲哥之前不愿意认她,也未必就是绝对的坏事。
见她不想细谈,齐应弘便也就不再追问,他心里乱糟糟的,就只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
“不用。”齐应弘断然拒绝,“我自己认得路。”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将幼年韩雁鸣的画像卷了,收入袖中,抬脚便往外走。
韩濯缨轻声提醒:“哥,那我刚才说的事……”
这才是最关键的啊。
齐应弘脚步微顿,深吸口气平复情绪:“我既没认祖归宗,也不知道他是谁,自然不会跑到他跟前跟他说‘你是假的,我是真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也不从正门走,几个纵跃,就离开了韩家。
韩濯缨追出去时,他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翠珠早做好了晚饭,看见她,连忙问:“小姐,齐大人呢?可以用膳了吗?”
“嗯。”韩濯缨胡乱点了点头,有点心不在焉,“他走了,咱们吃饭吧。”
她现在发愁的是,她该怎么对待那个假的韩雁鸣。
当初她身份发生巨变,不得不离开侯府,身边只有一个翠珠和两个包裹,唯一的栖身之所还被人觊觎。她虽然面上淡定,无所畏惧。可事实上,那段时间堪称她最艰难也最脆弱的时候。
诚然“韩雁鸣”跟她的初遇并不美好,一开始她也防备重重,可她后来是真的拿他当雁鸣来对待。他在她心里,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
现在她找到了亲哥,就算是将来恢复身份认祖归宗了,她也不能不认他啊。
觉得没用了,就一脚踹开?这算什么呢?
韩濯缨一顿晚膳吃的心不在焉。
翠珠小声问:“小姐,齐大人今天来做什么啊?是不是来验证身份啊?那他是不是真正的少爷啊?”
她还记得那天马大伯说过的话。
韩濯缨沉默一瞬,不答反问:“翠珠,你觉得如果找到了真正的雁鸣,那……”她指了指前院厢房的方向:“他怎么办?”
翠珠瞪大了眼睛,黛眉紧蹙,神情纠结而为难,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道:“这,就说他们是双胞胎?其实有两个少爷?”
韩濯缨以手支额:“……嗯,你很有想法。”
怎么可能有两个雁鸣嘛!
韩濯缨叹一口气,心想,还不如不坚持呢,知道亲哥活着就行了,管他认不认呢。
可是,她也不能剥夺他回归身份的权力。
他是真正的韩雁鸣,跟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不管他是否恢复身份、认祖归宗,她都得尊重他的选择。
至于那个假的兄长,她要再好好想想。
翠珠想了想,问:“小姐的意思是,齐大人其实就是……”
她一脸震惊地掩了唇,眼睛瞪得大大的。
韩濯缨瞧了她一眼,递给她一双筷子:“吃饭吧。”
翠珠看她这反应,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只得坐下跟着一起吃饭。
晚间韩濯缨将手札与画像都重新给收了起来。
她对自己说,其实也不必太杞人忧天,还不知道亲哥对恢复身份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 ——
齐应弘离开韩宅后,足下发力,一路狂奔。
夜静悄悄的,偶尔有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他飞奔了许久之后,才慢慢停下来,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心底也有酸楚渐渐弥漫上来。
齐应弘揉了揉发胀的胸口,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清明时节多下雨。今天白日里天气不错,这会儿却有雨滴落了下来。
齐应弘怔了一会儿,将那幅幼年韩雁鸣的画像,小心揣进了怀里。
等他回到齐家时,身上衣衫几乎已湿透。
齐宅的大门还开着,门口灯笼高悬,照得附近亮堂堂的。
他甫一出现,就有小厮高声道:“大少爷回来了!”
齐应弘轻轻吐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早有小厮递了伞过去,口中说着:“可算是回来了,老爷一直念叨呢,还说着要派人出去找。”
齐应弘伸手接过了伞。
伯父齐天德先前一直全力支持大皇子,前段时间大皇子离京就藩,他也闲了下来,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一干子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