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86)
大公子这三字一出,絮絮便撩开马车帘子,扯着虚弱的嗓音问道:“是哥哥......是哥哥安排的人吗?”
而后崔堂便瞧见了絮絮。
她衣着单薄,身形瘦削,腰身不盈一握,比之从前,更清减了。
初闻崔演身亡的噩耗,他也是不敢置信。
那人......明明数日前还运筹帷幄,在为少夫人谋算前程,甚至冒着极大的风险将他送进宫中。
怎么就......没了呢。
那时候少主人也是这样的,不过匆匆一别,便再无音讯。
崔堂低下头去,想要掩藏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他的内心极度复杂,既有再见故人欣喜,更有为少主人不平的痛苦。
“兰音,你回去,不要受了风。”到底身子还是虚弱,容璟自然要时时看顾,偏生兰音倔强非常,也唯有容璟的话,她才能稍稍听进去一些。
絮絮固执地盯着崔堂:“你是不是哥哥差来的?他与你说过什么?”
崔堂有些哽咽,话也说不大利索:“大公子叫臣,好好守护娘娘,务必要保娘娘安全。”
只是这么一句话,便足够叫絮絮再度泪如雨下。
哥哥始终想着她的。
第42章 丧事(二)
一夜之间, 满宫皆是愁云惨雾,张德妃被问罪下狱,四喜亲自审问, 德妃身边的宫女不堪刑法,什么都吐了出来。
“砰!”容璟此刻已到了清河崔氏宅邸上, 接了四喜的信,也忍不住狠狠拍了桌几。
“张氏竟狂悖如此!”原来所有一切都是德妃所为。
“枉朕从前只以为她是娇纵, 而并无如此深沉的心机,今日才晓得,她竟是这样一个, 不折不扣,阴险毒辣的女人。上次絮絮在回宫途中遇刺,加之流产, 这回透露崔演死讯, 什么都是她做的1荣华、体面, 朕都给她了,她还如此人心不足, 真是该死!”
絮絮换了丧服出来, 就瞧见容璟这样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只是淡淡瞧了一眼, 便准备去崔眼的灵堂上跪着。
容璟拉了她一把:“你去作什么?”
翠屏着急忙慌道:“娘娘不肯听奴婢的,要去为大公子守灵。”
她这样的身子,自然是守不了灵的。
容璟平了平怒火, 压着嗓音,温声道:“你如今不能去。”
絮絮回头看她,眉头蹙起,容璟晓得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兰音不会怒气外露,她常常是一个人, 偷偷躲着生闷气,容璟自问了解她,便安慰道:“你的身子受不住的,若你哥哥泉下有知,该责怪朕没有好好对你了。届时你坏了身子,可不是叫他连走都走得不安稳?”
提起崔演,絮絮才稍稍听进去了一些。
她乖得像个孩子,缩在容璟怀里,揽着他的腰,顷刻有时泪眼婆娑,小声道:“我想守着哥哥,他一定很孤单。”
“陛下,你去陪一陪他吧。”絮絮仰头,眼中满是希冀,容璟不愿意让她失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朕去了,你便在后厅好好休息,表哀思不一定要在灵前,你这样为崔演着想,他必会感念到的。”
生死轮回,天道有常。
絮絮只愿轮回是真,那么哥哥便有来生可期待,她也不必再如此愧疚难当。
只是......陛下似乎并不晓得哥哥的感情。
不晓得也好,既是哥哥深深埋起的,不愿为他所知晓的,她这个做妹妹的,自当竭力埋藏才是。
到底,斯人已去。
父皇去的时候,容璟被圈在京城的一座宅子中,兄弟几个向着那个要继承皇位的兄长,一并来对付他,似乎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只有他死了,兄长才能安享太平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皇兄一时心软,放虎归山,留下无尽隐患,最后他带着自己的几支军队,杀回京城,将皇兄逼得自焚出逃。
容璟抚了抚崔演的灵柩。
“兰音很难过,若你泉下有知,请托梦与她,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崔演,你是个难得的人才,王朝失了你,朕很痛心。”
此时正是深夜,灵堂只有崔家的家仆守着。
崔奉不堪刺激,今日白天晕了过去,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灯火煌煌,小厮们守着时辰在炭盆中添着纸钱,灵柩前的香烛也是一直长燃,有专人守着不让其熄灭。
容璟忽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虽然崔演同兰音长了一张相同的脸,可他心里明白,他们两个终归是不一样的,兰音是无可替代的。
事实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只是于容璟来说,他爱着兰音,便觉得兰音什么都好,旁的人不过过眼烟云,终会消散。
“陛下恩德,老臣铭记在心。”说话的是崔奉,他一醒过来,便朝着灵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