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见过你(41)
季峋对她的状况了解一些,那年他刚毕业没多久,接了这个案子的时候,去看了一眼案子的幸存者,那时候他记得就在医院吧,床上躺了个瘦弱的小女孩,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样,稍稍有些风吹草动就浑身一颤,眼神总是没有焦距地涣散着,叫她第一声的时候永远听不见,第二声第三声才会回神,迟缓地问一句,“嗯?”
急性应激障碍,一种受创伤后的一系列综合反应,英文缩写是PTSD,那会儿在国内对这个学名还很陌生。
她遭遇过多恐怖的事无从知晓,案件不对外公开,他们律师也只是拿到一些浅显的资料,只从零星的消息里拼凑出了案件的一角,当年受害者是超过三位数的,各个死状惨烈,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被迫观看了至少三十余人的死亡过程,以及目睹了无法计数的尸体,她被救援之前,在泥土里掩埋超过三分钟,肺部受挤压严重,加上暴雨浇淋,以及长期高度的精神高压状态,导致抢救过程中求生意识全无,在昏迷十四天后,心电图几次趋平的糟糕状态里,忽然冒出了一点求生意识,然后猝然惊醒,医生护士忙成一团,她的第一句话是问:“那个哥哥怎么样?”
她坚称有个哥哥救了她,把她从土里挖了出来,并且有人拿斧头砍那个男孩。但她的精神状况无法去辨认尸体,也无法清晰有效地描述当时的状况,警方和医生在追图追后后,更倾向于认为她只是精神高压下的混乱思维。
是幻觉。
后来的事,他就不太了解了,这个案子牵涉之广之复杂,当时以他的资历,还不足以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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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两个人已经坐在了林嘉和的对面。
初念叫了声:“林老师!”
林嘉和抬头,微微点头致意。
季峋没有过多寒暄,掏出自己名片给林嘉和看:“我和你的经纪人也有一些交情,她应该和我提起过你。”
哆啦在做经纪人之前也是个律师,她确实打电话跟他说过,此人是他同门师兄,法律系翘楚,他太太在检察院工作,他则专做刑辩的,业内是个传奇人物。
林嘉和点点头,默认。
“所以我希望我们彼此坦诚,我们做律师的,最忌讳当事人隐瞒。无论对你有利还是不利的,一旦涉及隐瞒,我的工作就会很难推进,甚至出现致命失误。”
林嘉和再次点头:“我明白。”
“换个地方谈?”这个地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缺乏隐蔽性。
初念拿着手机查了查附近的餐厅和咖啡厅,发现这里是酒吧街,附近也鲜少有像样的可以谈话的地方。
不过林嘉和开口:“就在这里吧!没有多复杂。”
他忽然笑了笑,看了季峋一眼,目光又划过来看初念,声音低沉,带着自嘲:“其实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季峋没有丝毫避讳,直问他:“所以你的父母是你杀的吗?”
初念豁然起身:“我……我避一下吧!”
林嘉和抬头看她:“不用,坐下一起听听吧!”听听你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听你到底喜欢着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嘉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晃着手里的玻璃酒杯,低着头,五颜六色的光从头上照下来,把他神色映照得晦暗不明。
“我很多次想和他们同归于尽。”林嘉和停顿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该从哪里说起,“一了百了。”
季峋耐心听着,没有催促,也没有插话,了解事情的始末,捕捉一切可捕捉的细节,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我和嘉遇是双胞胎,生下来嘉遇就有腿部残疾,她右腿比左腿要长近四公分,走起路来是跛的。我小时候答应她,以后给她看病。从我记事起,父母就时隐时现,经常不在家,也不会留钱在家里,我和嘉遇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一个朋友介绍我给一个演艺圈的人,想让我去做练习生,告诉我,练习生有基本工资,出道后会签艺人合约,签约费很高,我那时候急于给嘉遇攒钱看腿,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被骗的,就答应了。但我那时候还小,不懂,我年纪太小,是不能直接签合约的,必须由监护人来签,他们直接找到了我父母,钱也打到了我父母账上,合约非常苛刻,我母亲只想要钱,所以并不在乎,公司的人怕我知道,准备了假合约,每个月固定如数给我母亲钱,防止我将来知道打官司。也给我钱,他们替我开了一个账户,钱会按时存上去。我做了四年练习生,十八岁出道,团体出了事,其他人都在谈解约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签的是终生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