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22)
青梅是药铺附近公家种的,怕被官府找麻烦,朝华和苏正耀世三更半夜去摇的,梅子没太熟透,费了半天劲没晃下几个。
挺酸的,不是特别好吃,于是她大方地将梅子塞给了历肃好几个:“你说我又不是残疾,他们怎么就不愿意要我呢?如果不想让我活那又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杀了?非要扔在那样的地方让我自生自灭,小时候不大明白,长大了以后才觉得她们也是挺狠心的。”她吃着梅子冲历肃笑,“你说是吧?”
历肃摊开掌心,那几颗青梅在掌中央,他说:“梅子真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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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上好的客栈住下了,一人一间,一个是在大东头,一个是在最西头,小二谄媚地笑:“挺好,距离产生美,二位客官的关系会越来越美的!”
朝华调笑:“我跟这位爷没那么近的关系,打门口刚认识的。”
小二有些尴尬,看了看朝华的样貌,又瞅瞅男子的眉目,怎么都觉得两个人是一起的。
还不等说些什么话来缓解这番尴尬的时候,历肃却跟着插了一句:“是,我们是前几年在这门口认识的。”
小二笑了:“就说二位有夫妻相呢,两位贵客拿好钥匙楼上请叻!”
楼上。
朝华坐在历肃的房间里,吃着刚刚送来的饭食,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历肃上来。
果不其然,酒足饭饱后的历肃关好了门窗:“周家怕是要遭大难了。”
朝华心里一惊,不由自主追着问道:“遭何难?是因为夜明珠?”
夜明珠这样的东西对于朝华这种平民来说就像是一个传说,可是这个传说因为关系着周渡道这么一个无辜的人,她也就跟着上了心。
“周家现在很难无力回天了,就周渡道的这个怪病都能够害死现在脆弱不堪的周家。”
“他那不是怪病,只不过是时空的扭转导致这样的局面。”
朝华的反驳并没有唤起历肃的重视,于是继续道:“所以你刚刚没有直接把她送回周府,只是想要为周家保住一人吗?”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周家留下一个人,将来就总会有翻身的机会,朝华望着兀自饮茶不予回复的历肃问:“你知道夜明珠在哪儿的,对吧?”
“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夜明珠现在是个烫手山芋,不管现在它在谁的手上,都会很快地被转移到周家,与此同时天下皆知周家私藏夜明珠,这是杀头的罪名,你道周家此番是能逃过否?”
他条理清晰地将旁人的计划数落的清清楚楚,饶是朝华这个朝廷之外的人也听的很明白。
朝华有时候很不明白,他的这颗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怎么可能透过身体就能窥测到别人的计划,又怎么能如此镇定地谈论着别人的生死大事。
“怎么,你又想要妇人之仁了?”他的话语当中隐隐带了几分轻笑,就像是平时与朝华闲聊地说,“想要妇人之仁也得有那本事救下他们,朝华,你觉得你有这样的本事吗?”
他一字一顿,认真又平缓地再次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的本事,你有吗?”
“我没有,可我也不想有,这天下太大了,能人异士数不尽,大到朝堂之上机关算计的谋士,小到民间卜卦透露天机的卦师,我自问也没什么本事与他们相争。可是历王爷,你就从来没有一刻慈悲过他们吗?”
至始至终她求得的只是保住性命而已,来到平绛这样的大的地方本来就是在意外之外,更别说闯入朝堂那般可怖的地方。
只是,人心皆是肉长的,谁又能真正做到无心。
“你想要的慈悲在残忍的刀剑上,待走过痛过恨过方才知晓无力,然后才明了慈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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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深夜。
朝华有点儿睡不着。
不知道何时外头起了风,吹得楼下门前的灯笼不停摇摆,灯火忽明忽灭。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大漠时常能遇到狂野的风沙,迷的人眼睛都睁不开,那几天出门都像是顶风而行,别人都说大漠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朝华倒是觉得挺好的,尤其是风吹响自己脚上铃铛的时候,她觉得特别好听。
记得苏娘亲说自己脚上的铃铛是当年就在自己脚上的,一只脚上有一条,左右各五颗小铃铛,用小细红绳串了起来挂在脚上,风一吹就会叮叮当当的响。
每年苏娘亲都会将朝华的铃铛绳子换一根,如今个头不怎么长了,绳子也就没有再换过。
小红绳因为时间的缘故被磨的有些发毛,不扎皮肤,朝华也就没再换。
这么算下来,自己还是个念旧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