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打扰了,”谈行彧在沙发落座,坐姿笔挺,谦逊礼貌道,“等改天再正式登门拜访。”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钟晚坦言,她是特地从邻市赶回来的,夫妻俩出现在这里,更不是巧合,他们是专门等他的。
谈行彧换位思考,以诚相待:“我能理解您和伯父的心情。”
纪宗尧心想,等你有了女儿,等你女儿有了男朋友,你再来跟我谈感同身受。
纪见星泡了一壶爸爸爱喝的雨前龙井,给每人倒了大半杯,茶香四溢,她双手捧到爸爸跟前,笑吟吟道:“爸爸,您喝。”
纪宗尧接过,小口浅酌,这哪里喝的是茶?酸水穿喉而过,灼烧着胃部,心肝脾肺肾都泛着酸涩啊。
等女朋友坐下,谈行彧握住她的手,看向两老,语气郑重:“伯父,阿姨,我和星宝对待这段感情很认真,我们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纪宗尧被茶水呛到了,背过身去,猛咳,咳出了眼泪,纪见星赶紧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帮他顺背:“爸爸,你还好吧?”
“没事没事。”纪宗尧摆着手,喘匀了气,“喝太急了。”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钟晚交游广阔,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她一瞅一个准,谈行彧那样家世背景的人,没有高高在上,没有颐指气使地摆架子,没有纨绔子弟沾花惹草,风流债满身的不良习气,再看星宝和他相处,轻松随性,并不拘谨,自然而然地撒娇、做小动作,可见两人平时也是这么相处的。
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他这么早摊开底牌,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一方面表明态度和诚意,另一方面是给他们吃定心丸,钟晚看惯了圈里男人的薄情多情,这么有责任,有担当的,实属难得。
她大致有数了。
正式进入开诚布公的见家长环节,钟晚问起他家里的情况,谈行彧一一细细回答,纪宗尧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两句话,自以为藏得很好,语调冒着酸溜溜的泡儿,引得钟晚频频在桌下踩他的脚。
纪见星悄悄拍了个小视频发给她哥:“见家长啦!”
半小时后,纪承曜一针见血地回复:“今晚注定是爸爸的无眠之夜。”
纪见星心疼地看向自家老爸,眸底浮现浅浅水光,是夹杂着伤感的欢喜泪,她血脉相连的至亲与挚爱的男人,因为她而坐在这里,聊天说笑,感伤的是,她还未出嫁,已有了出嫁的不舍心情。
三双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到她脸上,纪见星微窘地摸摸鼻尖,不停眨眼散去泪意:“眼睛好像飞进小虫子了。”
“我看看。”谈行彧扳过她的脸,借机以指腹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道,“没事了。”
钟晚面带笑意,对准女婿的好感往上升了几个度,纪宗尧喉咙像含着一片青柠檬,每一口吞下的,是满满的酸涩。
不为人父,永远无法体会这种感受。
他亲眼看着她从小小软软的一团,长大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成为他心尖尖上最软的肉,成为无时无刻的惦念牵挂,而他注定没办法陪伴她完整的人生,总会有那么一个男人中途出现,分享她的喜怒哀乐,和她重组新的家庭,陪她走到生命的尽头。
纪宗尧不想那个男人出现,同时又矛盾地希望他出现,唉,世间事,难两全。
小插曲后,时间差不多了,谈行彧考虑到他们还有话要跟女儿说,体贴地起身告辞,纪见星送他到门外,爸妈还在屋里,没太敢造次,在门外抱着,蜻蜓点水亲了两下,为今晚的见家长,过明路,画下个圆满句号。
忙着筹备事业部,谈行彧这段时间明显没休息好,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纪见星松开他,催促道:“你快回酒店。”
谈行彧道了晚安,转身走进夜色,她关上门,小跑回屋。
纪宗尧等在门边,急得团团转,越想越不安,谈家是A市的名门望族,家大业大,万一女儿受了什么委屈,他如何替她讨回公道?谈行彧条件太出挑了,不是他理想中的女婿。
他急糊涂了,口不择言:“星宝啊,这门婚事咱家高攀不起,要不算了吧?”
纪见星耸耸肩,开玩笑道:“晚咯,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钟晚好气又好笑地拍他肩膀:“还没睡呢,怎么就说起梦话来了?”
“老爸!”纪见星挽住他胳膊,正色道,“您不可以有这种自卑的想法,哪里高攀了?您把女儿养得这么好,花容月貌,沉鱼落雁,聪明伶俐,知书达理,配他绰绰有余。而且,现在是他求着,要您女儿嫁给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