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为人父、家有女儿的老王最见不得这种,他开好定损单,将纪见星拉到了柱子后,告知事情的严重性,交强险和第三者责任险加起来远远不够赔付金额。
剩下的真要全赔,那不得倾家荡产?
他好心提醒道:“你把姿态放到最低,认错道歉的态度要诚恳,再跟车主说说好话,装装可怜,争取少赔点钱,万一车主大发善心,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呢?”
“装可怜?”纪见星像听到了天方夜谭般,明眸杏眼笑意潋滟,开什么玩笑?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三个字!
老王察言观色,哪里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脸皮薄,自尊心高,他叹气:“别倔,你真以为家里的钱大风刮来的啊?”
见纪见星无动于衷,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王叔跟你说掏心话,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会发现,面子是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你想想你父母把你从小拉拔到这么大容易吗?他们辛辛苦苦工作了半辈子,你忍心看他们晚年生活没个着落?不就说几句软话么,多大点事?”
纪见星不由得想起前晚老纪转来的两万块,那是他用尽浑身解数,在老婆眼皮子底下偷存的私房钱,是啊,谁的钱又是大风刮来的?
虽是意外,但撞了别人的车赔偿损失天经地义,她不抵赖,可考虑到自身实际情况,赔偿金额确实超出目前的承受范围,如果装可怜能少赔钱,为何不试试?
就像林紫所说,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嘛。
老王发现小姑娘态度有所软化,打铁趁热,他轻声催促:“快去。”
片刻后,他看到她慢吞吞走向马丁王车主,满意而欣慰地笑了。
孩子嘴硬不听话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贫穷牌社会毒打,专治各种不服。
纪见星心中另有他想,同是白衬衫黑西裤,老王一看就是保险公司的,而那男人呢,光风霁月,气质出尘,仿佛遗世独立,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他们之间无异于polo和马丁王的差别。
纪见星站在他前面,先道歉,再斟酌着用词“装可怜”,她轻声细语道:“家里开超市的。”只不过全国连锁几十家。
“收益一年不如一年。”受电商、网购的影响,星曜百货业绩年年滑落也是事实。
谈行彧察觉她的意图,眉梢微挑,饶有兴味地听她往下说。
纪见星仰起头,轻眨着眼,做出努力控制不哭出来的样子,略带哽咽:“我毕业后没找到工作,暂时失业在家。”她是自主创业,上个月的房租已经收完了,的确无所事事中。
借机悄悄瞄过去,从她的角度,最先看到男人凸出的喉结,锋利如刃,往上,下颌线条冷硬,好像没什么效果?
肯定是因为还不够可怜。
纪见星酝酿情绪,清澈双眸蒙上水光,眼角晕开浅浅红:“家里的老父亲省吃俭用,刚接济了我两万块,如果他要是知道……”
她“悲伤”过度,说不下去了,垂落长睫,细白的脖颈微弯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被谈行彧收入眼中,他立在光影交接处,似笑非笑地问:“所以,你是想绑架我?”
纪见星彻底懵了,他理解能力有问题吧,她哪句话哪个词哪个字哪个标点符号表达出要绑架他的意思了???
“你误会了。”纪见星唇边勉强牵出一抹笑,“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会做出绑架这种事?”她摊开双手以证清白,语气无辜,“就算我要绑架你,也没有作案工具啊。”
谈行彧的目光缓缓落在她白皙腕间轻轻晃动的桃核木雕上,沉声道:“我说的是道德绑架。”
纪见星回国以来第一次听说这种新鲜的绑架方式,不明觉厉,正要辩解,又有脚步声匆匆踏来,是楼上久等的阎肃,他猛地停下,看到谈总和一个女人面对面站着交谈,距离不远不近。
阎肃担心他身体出现不适,疾步走过去:“谈总。”
谈行彧看他一眼,神色并无异样,阎肃稍稍松口气,双方交换了眼神——
谈总,周老提前到了,已经在包厢等着了。
我先上去,这里你来处理。
纪见星看到男人抬手简单整理了银色包边的深蓝色袖扣,朝她微颌首,然后转身走了。
这就……走了?
她连忙喊住他:“维修费我一定会赔的!”
“但能不能,请你看在我是无心之失的份上,酌情考虑一下减少赔偿金额?”
闻言,谈行彧停步,回头看她,薄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你觉得呢?”
纪见星再次坠入云里雾里,为什么要我觉得?重要的难道不是你觉得吗?到底是什么意思,减or不减,能不能说清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