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宠(283)
苏若华笑道:“正是国库空虚,太后娘娘这时候迁宫,足见其奢靡成性, 且不将民间疾苦放在心上。皇上那勤政爱民的名声早已传开了,这时候冒出这件事来,大伙只会以为是太后执意迁宫, 皇上不得不遵从。”说到此处,她冷笑了一声:“也是赵氏素来强横跋扈,即便事情并非她提议, 人也要以为是她自己要求的。”
芳年迟疑道:“但, 倘或太后竟不肯呢?那岂不是筹谋落空?”
苏若华说道:“不会的,皇上深知太后的脾性,最是要强好面子。这一段她接连受挫,好容易有了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她怎会放过?何况,这是皇上主动提的, 她必定不会推辞的。”
芳年点了点头,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看春桃在跟前,便没有言语。
片刻,春桃出去了,芳年方才问道:“娘娘,您昨儿同皇上提了那事,皇上今儿却要为太后娘娘迁宫,这怎么却像南辕北辙?”
苏若华笑了笑,低声道:“皇上所谋,可要比本宫深远许多。你瞧着吧,赵氏的衰落,就要从此开始了。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盛极必衰,便是这个道理。”
芳年似懂非懂,但见苏若华已不肯再说,便也不问,只转了话头,问道:“娘娘,这件事您为何只同奴才说,不告诉春桃姐姐?论亲属,娘娘同春桃还该更亲厚些。”
苏若华浅笑道:“本宫用人,不问亲疏。这三人之中,你性格最沉稳,办事最稳重,嘴巴又是最严的。所以机密事,本宫能与你说。她们两个也不是不好,露珠机灵活泼却未免过于跳脱,一个不慎容易说走了嘴。春桃不必说了,一直是跟着本宫的,心地是好的,但易冲动行事——虽说她都是一心为着本宫,但本宫也实在怕她脑袋一热,就干出些什么事来。如今在皇上跟前说了几句没要紧的话倒也罢了,若是将来当真闯出什么不能收拾的祸端,便是本宫也难救她。所以,这有些事,她不知道也好。”
芳年听在耳里,胸口暖烘烘的。她是服侍过前皇贵妃的人,按理说这差事也不算低了,可文淑皇贵妃从来没将她当作自己人看待过,她只是个低头听命的梳头婢。
苏若华与她非亲非故,却并没有因此将她拒之门外,反而推心置腹。这样的主子,整个后宫都是难寻的。
芳年低头说道:“娘娘放心,您告诉奴才的事,都是烂在奴才肚子里的。”
陆旻在朝上才提出与太后迁宫一事,一众朝臣便纷纷出言反对。
理由无他,自然是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国库空虚,不宜兴师动众,耗费民力财力。
这里面的人,确有一波是真心为朝廷民生着想的,然而更多的则是看赵氏不顺眼、恐其声望越发膨胀的,其中又以钱氏族人叫的最欢。
陆旻作壁上观,任凭这伙人在朝堂上斗嘴,腹中冷笑不已:这赵氏的势力老树盘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人这会儿再闹腾是不是忒晚了?早又干什么去了?尤其是那钱氏族人,死到临头犹做困兽之斗。他们只当皇帝已彻底坐到了赵氏那边去,方才如此整治钱氏。
然而,这却正是他想要的。
陆旻冷眼看了半晌,方出言道:“诸位卿家所言皆有道理,然而朕以为,此事还敢听听太后娘娘的意思。朕自幼丧母,幸得太后抚恤,方才能平安长大,才有今日。太后的抚育之恩,朕未有一日敢忘却,如今正思答报,诸位卿家,却以为不妥?”
钱氏庶人的兄长钱书同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仁孝,自然为天下人之楷模。然而,如今河南旱灾尚未解除,国库空虚,此时请太后娘娘移宫,恐不合适。传扬出去,怕要令太后娘娘为天下人非议。”
陆旻暗道:朕便是要她被天下人非议。这话未曾出口,只是和颜悦色道:“钱大人所言,倒也有理。钱大人是两朝老臣了,一心为国为民,朕也甚钦佩。”
两句话,竟捧的钱书同脸上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绯色。
整个钱氏家族,都正在风雨飘摇之中,皇帝此言,似有转圜之意。或许,皇帝并不想将钱家逼上绝路?
太后的兄长赵太尉却冷哼了一声,斥道:“钱大人,皇上都说要回去问问太后娘娘的意思,你横在里头算怎么回事?难道,挡着太后娘娘迁宫,对你有什么好处么?你是看太后娘娘不顺眼,还是想与我赵家作对?!”
赵太尉是个武人,原就性格爆裂,极易冲动,如今赵家又如日中天,他妹妹是当今太后,女儿又是皇帝的贵妃,赵家子侄多在军中任职,平日里皇帝还要让他们三分,何况以外的人?赵家又是马背上得来的功勋富贵,从来看不起只会搬弄唇舌的文人,对于钱家,更是从上到下的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