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下(148)
小海对那个来洗头的跛子印象深刻。那段时间,茉莉总喜欢拿着丑娃娃过家家。
茉莉转过身,歪着头,语气略带责备:“哎呀,你还要不要听故事啦?你自己说睡不着,想让我讲一个故事给你,结果我讲了,你又不耐烦了嘛?”
小海哑然失笑,一手托腮,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沉静而温柔:“姐姐,我听。”
茉莉清清嗓子,继续说。
“那场泥石流之后,村庄被毁了,凤县里留下来的人就在留坝北面的山口重新建了一座村庄,叫京陵村。京陵村不像其他世世代代的村庄,人口稳定,而是大多由遭了灾的村民投奔而来。”
那个时候的京陵村还不像现在的村子,年轻人外出打工,留下来的人只有老弱妇孺。
那个时候村庄里的年轻人很多,可是他们既不耐烦像老一辈一样种地,又没有便利出行的条件。
“遭了灾的人,迫不及待想要重塑家园,可是三十多年前哪有什么一夜致富的幻梦啊。遭了灾来避难的村民很多,村子里耕地却少。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好在村庄位置不错,修在国道旁边、把守进秦岭的路口,如果南下开往四川,京陵村是必经之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亘古不变的道理。京陵村靠着路,全村人……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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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赵大:“……你说全村的人都参与了?”
赵大叼着烟,长长出了一口气:“嗯。”
詹台也有些吃惊。
车匪路霸这件事,詹台从小混迹江湖,又师从无比阴险恶毒的阴山十方,对于这些行径并不陌生。
幼年时他师父陆老道将茶馆开在甘肃,说穿了,他们当初的茶馆也是家打劫的黑店,害死不知多少江湖同道。
可是全村人通通成了车匪路霸的情况,詹台倒是第一次听说。
赵大嘲讽地看着詹台和老李惊异的表情,讥笑道:“少见多怪!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以前穷得连饭都吃不起,又遭天灾,谁家没死几个人?人命算个屁。有的村子全村出去卖,有的村子全村下海捞,我们村子位置好,让过路的司机交点水费油钱,又算得了什么?”
“天下哪有白修的路?村子总要吃饭,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也是……也是劫富济贫。”赵大油腻的头发贴在头皮上,狡猾的眼神像滑腻的蛇。
詹台再见不得赵大这样颠倒黑白,呸一声唾在赵大脸上,一手揪住赵大的头发,语气阴狠:“在我面前装什么孙子?当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狗玩意?”
“水费油钱?”詹台冷哼一声,冰凉的手指仿佛刀尖,啪啪拍在赵大的额头,“抢过路司机,让女人们把人骗进去吃饭,用钳子把油箱盖子撬了拿油泵抽油。”
“一条死狗放在路中央,不论哪辆小客车经过,拦住就说是人家撞死的,开口就要五千块钱。三十几年前的五千块,嗯?哪个司机拿得出来?拿不出来就把人家身上东西扒光,看病救命的钱都一分不留!”
“让自家老婆穿着暴露搔首弄姿,千方百计把过路司机骗到楼上,衣服一扒玩仙人跳,讹上一大笔钱。”
“就算司机心术正派不上当,你们也有法子。一盘炒鸡蛋收人家一百块,非说这是秦岭里面野生的鸵鸟蛋,哪个敢质疑你们,全村的人围上来打得人家满嘴是血!”
“要是遇上路过的大客车,你们就更没人性了。”詹台的声音清冷,可是冷静的语气之下却波涛汹涌,暗含了滔天的愤怒。
“长途大客车上坐着的乘客往往携家带口,如果晚上经过你们村口,就会被提前搭好的路障木头桩子给拦下来。”
“月黑风高,你们手里拿着棍子,随便套件衣服,上车就说要抽查证件,让所有人交钱。”
詹台深深吸一口气,语气里的阴狠之气尽数倾泻,连隔着桌子的老李都感受到他的怒气。
“……要是遇上年轻女孩子,你们把人家拖下客车在路边糟蹋,满车的人,谁敢伸手施救,谁就被留在车上的用棍子打个半死……”
“这叫让人家留下点水费油钱?”
赵大听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眯起眼睛望着詹台:“这位领导对我们这行倒是挺了解啊,以前怕不也是江湖上人?”
“你们这种人渣,我见得可太多了。”
詹台冷冷一笑,凑近赵大的耳边:“……你最好祈求自己死在牢里,不然你要是落在我手里,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他一把松开赵大,任由赵大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塌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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